“距此七千八萬裡外,有國名車遲。事情,便是從那裡開始的。”鎮遠幽幽一嘆,開始爲兩人講述起來。
“車遲國內,原本佛道兩家並存,井水不犯河水。誰知那一年,有三個妖道來到了都城,以神通幻術蠱惑國王,罷黜百家,獨尊道教。車遲國王對他們言聽計從,立道教爲護國鎮教,而那三個妖道,自然成爲了護國法師。
這三個妖道,對於佛教尤其痛恨。驅舉國僧衆,判爲苦役。將全國的僧院都改爲了道觀。更將那些和尚尼姑劃撥給了所有道士,爲奴爲婢,享有生殺大權。
一時間,車遲國內佛門諸子蒙羞,淪爲了最低等的下人。而這一切,終於讓西方靈山諸佛大爲不滿。”
“爭端,便因此而起!”鎮遠大仙淡淡一笑,“這事不能說的太細,以你們的聰慧,當可以知曉這其實其中的內情沒有那麼簡單。單少俠,我知道你心內對我多有腹誹,只不過,我也只是一枚棋子,同你一樣。”
“棋子?”單傑不解道:“大仙爲地仙之祖,乃是與天界玉帝西方如來並肩的人物,大仙真是過謙了!”
鎮元大仙搖頭道:“很多事情,不到了一個高度,一個境界,說了也不會讓你明白,你記住好了,棋子只有超脫了棋盤,才明白自己只是一個棋子。好了,我言盡於此,其實,知道的太多,對你們也無好處。”
柳飛絮不滿的嗔道:“說了半天,我怎麼感覺您跟沒說差不多。”
鎮元大仙呵呵一笑:“你這急性子,倒是真和你的師祖孫婆婆一模一樣。”|
柳飛絮來了精神,問道:“大仙,你與我那師祖相交莫逆。那你告訴我,當年她飛昇天界之後,現在在天界身居何職啊?”
鎮元大仙一笑道:“她現在在三十三重非想非非想處天,女媧宮。”
“女媧宮?難道是傳說中那位轉土造人的女媧娘娘?”
“正是!”便是強如地仙之祖的鎮元大仙,提起這個名字也是滿面高山仰止之色。“他老人家心憂天下,雖然居於三十三天之上,卻每每派遣手下,於下界積德行善,你的師祖,便是她的貼身婢女,在東海邊創建了你們女兒村一脈,守護一方平安。若是沒有你們鎮守在傲來國,只怕那無數的……”
說到這裡,鎮元大仙閉口不言,看向了屋外。
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盈盈的跪拜於階前,不言不語。
“你這又是何苦?天命難違啊!”鎮元大仙一聲長嘆,衣袖一拂,那個女子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緩緩的托起了身形,再也無法跪拜下去。
“是你!”單傑與柳飛絮見到了那女子擡起的面孔,不由的大吃了一驚,淚痕宛然的臉上,雖然氣質極爲聖潔,但是,那分明就是那個統帥羣妖的盤絲嶺金琉璃啊!
白衣女子也不理睬兩人,只是對着鎮元大仙默默流淚,眼中的哀求之意,濃的化不開。
“天命難違,雖然我是地仙之祖,卻也無法幫你。
你還是隱去深山修煉吧!”鎮元大仙只是搖頭不迭。
白衣女子倔強的搖頭,便那麼無助的站在那裡,用幽怨的眼光哀哀的望着鎮元大仙,嬌怯怯的身子拼命地用力,想要跪拜下來。
“這女子,是盤絲金琉璃的孿生姐妹,白琉璃,她想要讓我幫她姐妹重會,只是,其中的各種關節從綜複雜,我卻是無法應允。”鎮元大仙轉首對兩人解釋道。
“難怪,長的那麼像。”柳飛絮恍然道,隨即,她問道:“姐妹重會,又有什麼難的?她不會自己去盤絲尋找金琉璃嗎?”
鎮元大仙搖首嘆道:“一言難盡啊,只怕,金琉璃是說什麼也不會讓她見到自己的。可憐啊,這個白琉璃倒真是一個好女孩……”
“那又爲什麼?”柳飛絮一步一步的跟隨着鎮元大仙的思路。
“你真想知道?”鎮元大仙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讓單傑心中暗生警兆。
“想!”柳飛絮飛快的回答完,才見到了單傑偷偷遞過來的眼神。
“這女孩子也是個可憐人啊!”鎮元大仙緩緩說道:“在天界,王母娘娘有一盞三彩琉璃燈,乃是她最鍾愛之物。有一日,被一個毛手毛腳的天將失手打碎,落到了人間界。琉璃燈的碎片吸取人間靈氣,各自修成了人形。你們見過的金琉璃,還有這位白琉璃,以及一位青琉璃,便是三彩琉璃燈的碎片幻化。”
聽到鎮元大仙講述自己的來歷,白琉璃秀美的面上緩緩的流出了兩行清淚,配上她純真荏弱的眼神,分外使人憐惜。
“三個琉璃碎片雖然都是一燈所出,修成人形後卻是性情極爲不同,金琉璃乃是內層最靠近燈火處,性情暴烈。而青琉璃爲琉璃燈的最外層,也最是冷靜堅強。只有這白琉璃,外有青琉璃抵禦風雨,內有金琉璃抗住焰火,性格最是柔弱,也最是不染纖塵的善良。
三人因爲性格問題分道揚鑣之後,白琉璃在流沙河畔,見到了當年打碎三彩琉璃燈的那位天將。正是因爲他們之過,那天將被王母鎖在了八百流沙界,日日受那飛劍之苦。善良的白琉璃,見那天將的慘狀,心生憐憫,所以想要湊齊三姐妹,重新化爲三彩琉璃燈,迴轉天庭,好拯救那個被折磨的慘不忍睹的天將。
且不說在盤絲一呼百應逍遙自在的金琉璃,便是冷靜自持的青琉璃,也絕不同意犧牲自己,救助別人。青琉璃遠走塞外,避開了這個爛好心的姐妹,而金琉璃,更是將白琉璃列爲了盤絲的禁忌,不准她上山一步。
無奈之下,白琉璃求到了鎮元大仙頭上,想要讓他幫忙,爲那天將說情。鎮元大仙掐指一算,卻深知此事絕非只是面上那麼簡單,對此百般推脫。
白琉璃卻真有一股不屈不撓的倔強勁,是越挫越勇,每日裡來這裡苦苦哀求……”
“如此說來,這姑娘倒真是好心。”哪個女孩子不心軟,柳飛絮看向白琉璃的眼神已經是非常友善了。
“若是你們有暇的話,倒是可以幫幫
他們,這樣,也不枉了上天好生之德……”鎮元大仙悲天憫人的道。
“棋子只有超脫了棋盤,才明白自己只是棋子。”單傑無奈的搖頭。很多事,其實不用說出來,大家也知道怎樣做,一枚人蔘果,便是自己欠人家的。
……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站在這個神秘的河畔,放眼望去,河面上滾著一層薄薄的細沙,微風輕撫着細沙在河面上舞蹈,讓人的思緒也不由得翻滾起來,單傑站在了一塊刻着詩句的石碑前,被眼前這壯麗的自然之景所迷醉。
白琉璃怯怯的拉着柳飛絮的袖角,帶着兩人向前行去。方纔一路之上,單傑與柳飛絮方纔知道,原來這位心地善良的白琉璃姑娘,竟然是一個啞女。
雖然不會說話,但是白琉璃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卻似乎可以清晰的傳遞她的意思,讓人深深的感受到她心底的那份純真與善良。
“啊!啊啊……”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傳來,三人加快了腳步,轉過兩道如屏風一般的巨石障壁,他們來到了河邊的一叢亂石旁。
一個藍靛臉的魁梧漢子,被鐵索綁在了一尊巨大的岩石上。九道鎖鏈縱橫交錯的鎖住了他魁梧的身形,一身鵝黃色長衫已經破爛不堪,絲絲縷縷的垂在了他的身上,勉強遮體。而一柄飛劍,正在不住在他心窩上穿進穿出。
每日萬劍穿心,只不過是打碎了一個七彩琉璃燈。一世的修行化爲了烏有,所有的功績如煙湮滅,鎮元大仙的話在單傑心中再次迴響,讓他對面前這個倒黴的天將充滿了同情。
“又是你!我不要見你!你快給我滾……”這位天將的脾氣顯然不怎麼好,見到了白琉璃,就好像見到了殺父仇人一般,咬牙切齒,雙目盡赤。
白琉璃似是早已習慣他的態度,絲毫不爲所動的走了上去,掏出一方白色的絲巾,爲他擦拭着面上的痛楚的冷汗。
“滾,你快滾!快呀……”天將聲嘶力竭,怒視着白琉璃,焦躁的心態一覽無遺。若不是他的身子被鎖,不能動彈分毫的話,只怕他早已撲了上去。
白琉璃波光盈盈的美目疑惑的望着天將。以往,他也是這樣呵斥自己,但是今日裡,自己卻在他的語聲中聽出了無比的焦躁,這卻是爲何呢?
“快走!快滾!滾啊……”天將見自己的呼喝絲毫沒有嚇到白琉璃,擡頭看看天色,將心一橫,一口帶血的濃痰吐到了金琉璃的玉面之上,“賤人,還不滾……”
“你……”柳飛絮卻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柳眉一軒,上前拉住了白琉璃:“妹子,莫要再理會這不知好歹的傢伙了,我們走!”
白琉璃的眼中溢滿了淚水,任柳飛絮爲自己擦乾了面上的污穢,萬般不甘,一步三回頭的隨着柳飛絮離開。
看着那一點越來越遠的白影,天將的面上綻開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苦笑:“小白,對不起,但是終有日,你會明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