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領銜於前,到得亥時纔回到甘州城下,諸多軍士仍是在打掃戰場,一片狼藉喧囂,見得徐真本部人馬歸來,這些人卻停下了手中活計,如見精怪一般注目于徐真這廂。
契苾何力和李靖收到風聲,忙着出來迎接,旁人不知,直以爲這兩位將軍出來迎那徐真,卻不知曉這兩位長者所迎者,乃大唐晉陽公主殿下!
高甄生這廝早已將徐真渲染成怯戰而釋敵的軟蛋子,諸多軍士心中本就忿忿不平,見得主將還要出城來迎,對徐真更是深惡痛絕,只是他們都已忘記,若沒有神火營,此時的甘州城早已被阿史那厲爾的軍隊給蕩平了去!
親兵入稟之後,高甄生也是從營寨之中走了出來,雖然他做事有理有據,然李靖是何等目力,終究還是判定了這位大都督刻意延誤怠戰,不准他入城駐紮,待一切落實,自會上報朝廷。
而他高甄生也不是等人來拿捏的懦夫,明知李明達身份的他,此時卻走出了營房,自顧來到徐真面前,毫不留情面地指責道:“徐真,爾暗通賊虜首腦,做得好大的勾當,私自縱敵於野,現今豈敢回來!”
有李靖在支撐場面,徐真自然不怯這位大都督,不卑不亢地直起腰桿來,直勾勾盯着高甄生,針鋒相對地反擊道:“大都督好大的威風,若早前接收救援軍書密信之時能有這番氣度,我甘州又豈會徒生諸多傷亡,都督都敢回來,我徐真怎地就不能回來!”
高甄生臉色頓時鐵青,身邊心腹早已暗中點撥了人手,于軍中煽動人心,見得徐真伶牙俐齒好生不害羞,頓時羣情激憤,紛紛唾棄徐真,將神火營領先突圍的天大功勞都忘得是一乾二淨。
李靖身爲主帥,豈能看着部下撒野,當即冷着臉喝止道:“徐都尉勞苦功高,此役之首席功臣,誰人敢質疑,亂了軍心,且怪不得某不講情面!”
老將軍雖治軍嚴謹,然喜怒不形於色,極少於人前臉紅,今夜卻是爲替徐真開脫,怒叱了這一干人等。
見得高甄生不死心,急欲將事情鬧大,李靖也一口將對方給堵了回去:“高都督若有質疑之處,儘可上告朝廷,若刻意傳播謠言,也就莫怪老夫心冷!”
老軍神畢竟有過人之威望,經此喝斥,諸多陰暗將領多沉靜了下來,各自安頓兵馬卻是此處不題。
徐真本部弟兄入城休整,李明達與李無雙則被李靖安置於城內府院之中,內外重重保障,日夜有軍人把守巡視,免生事端,只待軍文與長安那廂來往妥當,就可班師回朝。
這小丫頭久不見徐真,憂心忡忡,如今徐真安然無傷,免不得要召見一番,切切說了些熨帖話兒,徐真心頭溫暖,也跟着調笑幾句,倒也別有一番樂趣,旁邊的李無雙見得徐真無禮失態的樣貌,多有不悅,卻又不好明言,只得在旁嘲諷揶揄,徐真大度,不以爲然便罷了。
過得三五日,徐真每日照着《增演易經洗髓內功》鍛鍊氣息,又修那《聖特阿斯維陀》的七聖刀秘法鞏固體魄,與凱薩重溫縮骨柔韌的隱秘瑜伽術,元氣恢復極快,白日裡又跟周滄等一干弟兄打打鬧鬧,多有受益。
這謝安廷一干銀槍出神入化,引得胤宗等一干兒郎羨慕英雄,每日追隨操練槍棒,本部這六百人龍精虎猛,一個個竟刀劍純熟,槍棒精深,頗有以一當百的精銳態勢展現。
李靖又召了徐真,商討着班師之後的動向,既送李明達回長安,勢必要發生好多牽扯,那朝堂上的爭鬥,可不比真刀真槍的戰場斯文,所謂明槍易躲,暗箭卻是難防,少不得要好好教導囑託徐真一番。
徐真向來以李靖爲偶像,得到心中英雄指點,豈有不賣力之說,且其悟性頗高,雜學廣博,一點就通,每每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越發得了李靖的疼愛。
這一日考校易經洗髓內功的條理,徐真已然能夠自如調息,運動時如那龍象吞吐,氣息渾厚綿長,安息時卻如山泉遊絲,渾然不覺,已然有了登堂入室之氣象。
按說李靖喜不自禁,然其卻是幽幽輕嘆了一聲,徐真不明所以,故而相問,李靖早已將徐真當成了內室弟子,軍策謀略武藝人心之術從不吝惜,如潑水倒灌一般教訓,此時也不避諱了徐真,將那過往之事都說將出來。
原來早前當今聖人曾要李靖教授侯君集,行了師徒之禮,每日問答,李靖也沒失了熱腸,然而侯君集卻自覺不滿,上報了聖人,說李靖將反,蓋因每到精微之處,李靖則不教授,聖人聽後,召了李靖來,責備了幾句。
李靖當時也是心中不平,回稟聖人,今日中夏乂安,歌舞昇平,他李靖所教,足以安制四夷矣,而侯君集欲盡求李靖之術,豈非將有異志?
此時最終不了而了之,然李靖卻看到了侯君集腦後之反骨,如今征討吐谷渾,李靖乃主將,可他侯君集卻帶了李道宗,千里奔襲,偷了伏俟王城,卻讓一軍之帥苦守甘州,又與高甄生等陽奉陰違,連公主殿下都敢不敬,這也讓李靖心寒得很。
徐真畢竟是小人,不敢在老軍神面前搬弄口舌,只是安慰了幾句,並不提那些個明爭暗鬥,反而說些安樂晚年的小玩意兒,閒暇之餘陪着李靖手談鬥智,二人情同莫逆,融融而已。
這甘州一役殺敵上萬,得軍械馬匹無數,牛羊牲口更是不可計數,算得是大勝而歸,神火營當居首功,加上徐真救刪丹,解困張掖,一路奇謀加英勇,身上功績堆壘下來,卻也是讓人震驚。
此番有李靖主持,將文書都遞了上去,也不需直接賞賜下來,一干賞罰,都等班師回去,再由聖人定奪,以壯國威,鼓勵將士,震懾寰宇。
又過了幾日,長安終於來了消息,軍將們個個歸心似箭,早已將行囊收拾妥當,不日即班師歸返。
八門真武大將軍乃鎮守神器,又展現出天地般的神力,必定要搬運一半回去,好讓聖人檢閱,更是讓工部的人多加研究改進,另四門則留在甘州城頭,永鎮國門。
軍士們每日見得這神炮,卻是想起徐真的功績來,雖軍中多有教唆,污辱徐真之名,但軍士們愛憎分明,這徐真之功卻也不便抹殺,敬其才卻又鄙夷其品行,褒貶不一,譭譽參半。
李淳風與閻立德收拾了匠營,徐真卻教了他們一樁大事,二人也是獵奇心切,三五日之內,就與徐真一同嘗試,研造出來的新物事卻是讓幾個人震撼不已!
到得這日,風雪不見,萬里放了晴,李靖一聲令下,大軍浩浩蕩蕩開了出去,旗幟如林,馬聲如浪潮,人人喜樂,奏凱而歸。
李明達自有李無雙相伴,途中多有軍勇相護,凱薩樂得清閒,然久不見徐真,卻難免生出異客傷情,只覺偌大天地,卻是他人河山,並非自己家園。
這日入夜,寒風料峭,她卻沒有圍坐篝火,草草果了腹,自在營帳之中歇息整頓,思想着自己年歲已長,卻沒個寄託,畢竟是個女兒家,越想越寂寞,沒來由梨花落雨,輕嘆了紅顏。
正傷感之際,徐真卻不請自入,若是平時,凱薩警覺敏銳,必然察覺,此刻傷春悲秋感嘆薄命,卻無動於衷。
徐真看着美人那曲線背影,微微抽泣着,楚楚動人,心頭不由一悸,想起凱薩一路忠貞,二人不打不識,更是以性命相托付,不禁疼惜這姐兒,動情之時,也不顧世俗禮儀,從後面環住了凱薩的蜂腰。
凱薩身子一僵,直以爲歹人羞辱,奈何雙刃不在身側,正準備反擊,卻嗅聞到徐真熟悉的男兒體香,臉頰頓時羞紅似風中粉桃花。
平日二人調笑,她也只覺着徐真浪*蕩浮華,多是搶佔她的肌膚便宜,此刻二人動情,方知徐真情濃至真,顫抖着長睫毛,微閉美眸,如陷入那溫香夢境之中,只希望這一刻直至長生。
二人沉浸於溫情之中,心有靈犀,無聲仿有聲,徐真仍舊從後面摟抱着凱薩,右手卻伸到了凱薩眼前,手中平端一物,在凱薩耳邊呢喃道:“美姐兒,你且睜開眸子,小哥哥有件定情之物贈與你。”
那凱薩心頭歡喜,張開雙眸卻駭了一跳,徐真手中之物乃一方奇鏡,與尋常銅鏡截然不同,銀亮萬分,倒影之下,纖毫畢現,連那臉上細微毛孔兒都清晰可見,手藝端的是出神入化!
徐真見凱薩喜歡,邊在耳邊不斷說着私密話,二人耳鬢廝磨,全然落入鏡中,將二人一顆青春心肝兒不斷挑起,心頭烈火燒得渾身發燙。
徐真那摟抱蜂腰的手也開始不老實地上下游走,正到緊要處,卻聽得營外一聲驚呼,竟是李明達和李無雙二女的聲線!
凱薩雖不再護衛李明達,然一路相伴,下意識就衝了出去,往李明達營房跑去,徐真也是心頭髮緊,卻突然想到了緣由,連忙出聲阻攔凱薩:“姐兒,莫得甚麼事,不去看也就罷了!”
然而爲時已晚,凱薩已經衝到了營帳之前,掀開了簾子一看,卻是李明達和李無雙各舉着一塊銀鏡,顧影自喜,愛美心切,小女兒作態展露無遺,在此大呼小叫,好不歡樂!
凱薩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本以爲這定情信物全世間獨此一件,沒想到他人也有之,這李明達也就算了,連平素厭惡徐真的李無雙都有!
憤憤着退出營外來,正欲找徐真清算厲害,卻遇到摩崖老上師過來,開口就是:“凱薩女兒,徐少君贈了一件奇物,正想給你開開眼界咧!”
看着摩崖手中銀鏡,凱薩感覺自己已經被怒火佔據了理智,見得徐真在身後訕訕笑,氣不打一處來,飛腳踢將過去,徐真連忙躲閃,二人追打嬉鬧起來。
這徐真也是聰慧,擔心在外面被婆娘打了不好看,直往凱薩營帳裡鑽,凱薩追入帳中,四顧一番,卻不見徐真身影,轉身欲往外找尋,卻被身後突現的徐真抱了個滿懷,丟在了胡牀之上,死死壓在身下,凱薩正要發泄怒氣,粉蜜一般的朱脣卻被徐真那溫熱香脣給堵了回去,一腔怒火頓時偃歇,身體深處另一朵粉紅烈焰卻洶洶燒了起來…
青春年華多風流,誰人甘心了寂寞?既有過生死相托,又何必世俗多磨,平白看那韶華空蹉跎,不如從了好哥哥,一刻春宵,妙樂不知幾多,燒了魂魄,許下了百年的諾,他日攜手見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