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鼠的年紀愈大, 背上的毛髮就愈容易打結。
原來如液體般伸縮自如的她,也不得不接受身子骨沒有過去靈活的現實。背部的毛,她的小爪夠不到, 因而一覺睡醒便總是皺成一團。
自從牙口變差, 她的胃口也跟着變糟。
以前十分喜愛的堅果, 如今也只是懶洋洋地象徵性地啃那麼幾口。
她不吃的話, 鷹就會擔心。
而她不想讓它擔心。
白天, 她趴在窩裡呼呼大睡。
夜晚,她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四處溜達。
最多就是爬到鷹的窩裡,儘量不吵醒它地原地轉圈玩。
當然每次它都會醒來, 然後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她。
幹嘛,沒見過自娛自樂?不過她還是停下追逐自己尾巴的舉動。因爲她忽然意識到, 她特麼是隻倉鼠, 不是一條狗!
鼠變老了, 連自己的物種都搞不清了嘛?
吐槽完自己,她又擱鳥巢裡跑來跑去, 一會兒啃啃鷹爲她準備的零食,比如小漿果,小蟲子之類的,一會兒咬住鷹叼來給她磨牙玩的蘋果枝不放。
其實她已磨不太動門牙,但她並不希望鷹覺察到她的蒼老。
所以在鷹的面前, 她總是儘量表現得活潑。
沒鬧騰多久就感覺有些累的她, 打着長長的哈欠, 緊挨鷹暖和的身子側躺下。
爪子戳戳鷹的黑色鉤爪, 好硬。
同樣是爪, 她的獸爪最多就是塊毛絨絨的肉墊,最大的功能是梳理毛髮, 搓搓臉頰。
現在就這功能還得大打折扣。
唉。她無奈地暗自嘆氣。
鷹似乎發覺她的失落,它彎下脖子,拿頭蹭蹭她的。
“吱吱。”她叫了幾聲,眼眶熱熱的。
她知道她與鷹相處的時間,正在迅速減少。
每次入睡前,她都害怕自己再也不會醒來。
若時光能比作一把尺,她不曉得需要丈量多少米以後,才能拉近與鷹再度相遇的距離。
她不想忘了鷹,更不想離開鷹。
無數次夢迴,一貫堅強的她,卻還是被即將到來的離別,擊得潰不成軍。
不,她不能就這樣被打敗。
她絕不認輸。
儘管她恨不得返回過去,重新書寫與鷹相處的點點滴滴。
和鷹回憶越美好,分別時,她就越難過。
可即便如此,這些悲傷的,快樂的,全部融入在她與鷹的故事裡,她會帶着滿滿的記憶,踏上新的旅程。
鼠生至此,她很幸福。
“吱吱吱(我愛你)。”她凝視着鷹淺金色的眸子,動情地表露心跡。
鷹深深地回望她,彷彿聽懂地張開羽翼,將小小的她,緊緊摟住……
天邊的拂曉,爲遠處的山巒鍍上一道淡淡的金光。
鷹孤獨地立在枝頭,它的身旁趴着一隻漸漸變冷的倉鼠。
沒有動物瞭解它爲什麼不吃掉這隻倉鼠,就像誰也不明白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究竟等待着什麼?
只有蒼遼嘶啞的鷹嘯,宛如悲鳴,仿若呼喚地迴盪在這片叢林的上空,似在訴說思念,亦或迎接又一次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