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醬去哪兒了?
她沒來得及細思, 身後的狼嚎聲似在提醒她快點離開。
可是找不到鷹,她不能就這麼走了!
她扭頭衝白狼“吱吱”叫了幾聲,利索地爬進野蠻人扔在地上的獸皮行囊, 將自個兒隱藏了起來。
見狀, 白狼叼起不斷朝她所在位置伸爪的小狼, 甩到毛茸茸的背上。
小狼委屈巴巴地趴在狼爸的身上, 它似乎想帶她一塊兒走。
目送狼王領着狼羣順利離開, 那羣野蠻人氣急敗壞地回到營地。
他們彼此之間用她聽不懂的語言,嘰裡咕嚕地交談了一會兒,看他們的表情, 像在討論很嚴肅的事。
如果她能聽得懂他們的談話內容就好了,說不定可以打探到鷹的下落。
潛藏在獸皮堆裡不知過了多久, 天邊儼然拂曉, 她揉揉惺忪的圓眼, 看到幾個野蠻人又嘀嘀咕咕地交頭接耳。
而後在她的注視下,像是負責打獵的野人拿着石器和網兜又出動了。
昨天的網兜破了不少, 但這羣野人並沒有縫補,這更加正視了她之前的猜測。
製作網兜的不是他們,他們只是照模照樣地使用而已。
她耐心地留在野人的營地裡,觀察着留守野人的一舉一動。
餓了就吃頰囊裡儲藏的糧食,渴了就舔冰融化的水。
接近傍晚的時候, 野人們互相攙扶着回來, 一個個身上都掛了彩。
他們的手裡拖着的網兜裡裝着一隻通體烏黑的豹子, 豹子齜牙咧嘴充滿殺意地瞪着周圍。
野人將豹子捆在樹下, 看起來他們並不急着想吃它。
趁野人們去處理傷口, 她從獸皮下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隻豹子。
那隻豹瞥了小小的她一眼, 彆扭過頭舔着自己爪上的傷口,它好像完全沒把她放在眼裡。
突然豹警覺地支起上半身,那雙獸眸死死地盯着她的後方,就在她疑惑發生了什麼時,她聽到了她熟悉的語言。
“這就是今天的貨嗎?只有一隻?”機械式的嗓音自她背後響起,她訝異地轉過身,站在她背後的龐然大物,與其說是生物,不妨說是一隻巨大的長得像洗衣機一樣的機器。
那臺機器操着流利,但聽起來仍顯生硬的國語:“上回是鷹,這回是豹,資質倒不錯,但數量太少了。”
這臺洗衣機在說什麼?她只覺得從腦袋到四隻爪都開始發冷。
她聽到了這臺機器說,鷹?她腦子裡浮現出鷹被這隻機器囫圇吞掉的想象圖。
不行,太可怕了。她晃了晃腦袋,現在還不能確定鷹被吃了。她安撫自己,先別往最壞的情況想。
不過目前狀況確實在往她不可控制,更無法想象的地步發展,那臺機器伸出在她眼裡看着超級無敵大的機械臂,麻利地捉住不斷低吼的豹子,然後將它塞入洞開的機械肚裡。
她瞧着洗衣機的肚子合上,接着洗衣機又從頭頂的蓋子裡,用機械爪拿出一大疊網兜,和一些食物交給野人。
瞬間她便明白了,這是交易。
野人幫這臺機械怪物抓動物,而機械怪物爲他們提供食物與工具。
可是這臺機器捕捉動物是爲了什麼呢?
她的困惑隨着那臺機器的離去更加深厚,她鼠不停爪地追上那臺機器想尾隨它,找到它的目的地。
說不定鷹也在那個地方!
踩在冰冷的雪上,她的小爪通紅通紅的。
好在這臺機器的行動速度不快,在她以爲要追上它之際,機器驀然地止住底下的滾輪。
她機警地竄進身旁的灌木叢裡,教她歎爲觀止的是,那臺機器的後背竟然張開了像鷹翅膀那般的機械翅。
不好!它要飛走!她趕忙從樹叢裡奔向那臺彷彿長着大翅膀的洗衣機。
差一點就要夠住了!她縱身一躍,跳上機器底盤的滾輪。費力扒着輪軸,她根本不敢往下看。
這臺機器飛行的速度和鷹接近,可能還要更快一些。
她渾身冷得只打牙戰,可她不敢鬆手,因爲鬆手不僅僅是找不到鷹,她不想美日子還沒過幾天就摔成鼠餅。
煎熬中,她感覺到這臺機器在慢慢下降。
她張大眼睛,往下面瞅了瞅。
哇!她驚呼出聲,這不就是那捲羊皮地圖上的天空城嗎!
但和她原本以爲的完全不同。
整個城裡沒有半點綠意,到處都是光禿禿,黑乎乎,鏽跡斑斑的廢棄物。
與其說這裡是夢幻的天空城,倒不如說它是一個懸空的廢舊物品回收站,規模大到令人驚歎的程度。
機器緩緩降落在一個看上去清掃得比較光潔的平臺,在它走動前,她骨碌碌地滾下輪胎。
沒爬多遠,她便撞見平臺盤旋而下的樓梯前,站着一名和八爪魚似的機械人。
“天鵝,你今天帶回來的是什麼?”那隻八爪魚好像在對着大機器人交談。
天鵝?是那臺大機器的名字嗎?完全和形象不符啊!她忍不住在暗地裡吐槽。
“樹懶,現在的動物越來越不好捉。”大機器人稱呼那臺八爪魚叫樹懶?它和樹懶沒有一丁點相像啊!這都是些什麼鬼!躲在堆積着雜物的平臺邊緣,她一面仔細聆聽着它們的對話,一面四下觀察想探探有沒有鷹的身影。
她的周圍沒有活物的氣息,有的只是冷硬的廢棄品。
“你別泄氣,還有兩天後纔是鬥獸場開放的日子,我們來得及。”叫“樹懶”的八爪魚安危地伸長機械觸手,拍了拍“天鵝”的背,“快把豹子放出來,別把它悶死了。”
“我的豹子,和你的鷹,能爲咱們贏幾桶機油和幾塊替換的零部件?”“天鵝”說話的音調平板無奇,但它的字裡行外無不透露着它有多期待,“我的起落架被鏽蝕得收不起來了。”
“安心,它們肯定能贏。我們快把豹子帶回收容所吧!”“樹懶”信心滿滿地篤定道。
什麼鬥獸場,什麼收容所,方纔偷聽的對話已經快讓她的腦袋爆炸了。
見“天鵝”與“樹懶”走下平臺,她慌忙回過神,追着它們而去。
按它們的說法,抓來的動物關在收容所裡,那鷹大概率也在那兒。
但她爬了沒幾步,另一隻機械觸手便捲住她嬌小的身子,將她整隻鼠舉了起來。
“這是什麼動物?”她定睛一瞅這聲音的主人,長得和八爪魚極其相似,只不過那隻八爪魚是白色的,眼前的這只是粉紅色。
粉八爪臉上的黑目,上下打量着一動不敢動的她,好似在檢索關於她的資料。
“倉鼠?小型齧齒類,戰鬥力0.5。”粉八爪湊近那張章魚臉,“這麼弱的動物,是誰帶回來的?”
“吱吱!”她抗議地朝粉八爪叫道。這麼弱?她倉鼠不發威,它當她是小寶寶麼!
“還很兇的倉鼠,丟了吧。”粉八爪喃喃地提着她,往平臺外走。
等等!她抱着它的觸爪,這裡是半空啊,它該不會要把她從這兒直接扔下去吧?
開玩笑啊!她會死的!她激動地奮力掙扎,粉八爪視若無睹地把觸爪伸到了平臺外。
“吱吱(救命)!”哪位神仙姐姐哥哥,大發慈悲來救救她吧!她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沒把鷹救出來,自己先葬送了。
在粉八爪鬆開她的一瞬間,她順着它回縮的觸爪狂奔向它的機械軀體。
她發現了它裸在外邊的紅藍線,不管哪根是哪根,她瞄準一根電線狠狠咬了下去。
於是下一秒,一個激靈,她華麗地被電暈了……
迷迷糊糊中,她在一間破敗實驗室的操作檯上甦醒。
她的身體此刻還有些虛軟無力,麻麻的,那隻粉八爪背對着她,趴在髒兮兮的桌子前,像搗騰着什麼。
趁它沒有覺察到她已醒來,她不妨悄悄地逃跑。
“站住。”粉八爪忽地出聲道,她立馬僵在原地。
“你果然聽得懂古人類的語言。”粉八爪戴上一副陳舊的眼鏡後,才慢慢轉過身,走向大氣不敢喘的她。
“其實我沒有近視。”粉八爪扶了扶眼鏡框,“古人類有學問的人,大多都戴眼鏡,我只是在模仿而已。”
它幹嘛和她說這些,她不想了解一隻機械八爪魚,角色扮演的喜好。雖然它說的話,她挺感興趣的。
比方它自稱它使用的語言,是古人類語。可她聽來明明就是標準普通話。
“我叫粉爪,你叫什麼名字?”粉八爪果然是如其名,但它如此煞有介事地詢問一隻倉鼠的名字,還要這隻倉鼠自己回答它,是不是強鼠所難?
而且她壓根不信任它,纔不會把重要的姓名告訴它。
瞧她不搭理地一屁股坐在臺子上,粉八爪並不惱怒,它風輕雲淡地說:“難道是錯覺嗎?我還以爲找到了特別的倉鼠,算了,扔到廢料田裡吧。”
“吱吱吱(等一下)!”大哥!你說扔就扔啊!她欲哭無淚地爬起身,衝粉八爪叫了叫。
後者滿意地點點那張章魚腦袋。
“好了,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粉爪問得很自然,仿若剛剛不是它說要處理掉她。
可她只會吱吱,要如何回答它呢?
環顧了一圈,她爬向工作臺上的那支鉛筆。
叼着鉛筆攀上那堆積攢了好久的機械部件,她雙爪抱着鉛筆在那張皺巴巴的白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下自個兒的大名。
“夏娃(伊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