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母親,或許是因爲方蕩從未將自己當成是火奴賤狗。
總之,方蕩對這些神並不恭敬,火奴的卑賤身份和孃親的話語,方蕩永遠選擇孃親的話語。
從那些怪獸身上走下來六個衣着華麗博帶飄飄的貴人,爲首的是一個一身紫袍,胸口撒着一把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長鬚老者。
在老者兩旁,一左一右站着的是一男一女。
那女子一襲煙青色的裙裾,露出來的面孔美豔絕倫,皮膚猶如羊脂一般,方蕩看到這女子第一眼就生出強烈的想要交、配的念頭來。
在爛毒灘地之中交、配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只要過了十歲,甚至七八歲的時候,火奴們便開始瘋狂的交、配了。
一方面,是爲了延續火奴這個族羣的生命,誕生出更多的火奴,另一方面,則是因爲火毒城之中的貴人們煉製比較多的是一種叫做情、欲丸的縱慾寶丹。
煉丹之後剩下的藥渣全都傾瀉在爛毒灘地,這些藥渣雖然沒了絕大部分的藥力,但終究還是含有一部分催情發性的功用,正是這部分藥渣長年累月的發酵,釋放出種種氣體,融入到了空氣之中,使得火奴們一個個對於性的需求極爲強烈,交、配的慾望更是難以遏止。
方蕩是個例外,十三歲了都還是個處男,這在火奴之中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當然,在看到方蕩瘦小的身板之後,火奴們又覺得沒什麼好意外的,這樣瘦弱的傢伙憑什麼去和別人爭搶女人?
憑什麼叫一個女人孕育他的孩子?
爭個腳趾頭都不可能!
在爛毒灘地,交、配往往是伴隨着劇烈的搏鬥來進行的。
一方面火奴賤狗們要戰勝其他雄性,爭奪交、配權,另一方面,火奴賤女們也不是乖乖撅着屁股等着他們上的,除非火奴賤狗能夠將火奴賤女壓在身下揍得沒有反抗之力,否則,那兩條結實的大腿絕對不會輕易打開。
看起來如方蕩這樣羸弱的傢伙,別說戰勝其他的火奴爭取交、配權,就算是火奴賤女都不是他能夠壓在身下的,所以方蕩這樣的傢伙,活該一輩子嘗不到女人的滋味。
所以方蕩幾乎一直處於發情卻只能看不能摸的狀態,另外,老實說,見識過那蒙面女子之後,方蕩實在很難再對這片土地上的那些所謂的女人生出半點興趣。
另外那個男子玉樹臨風,面孔白淨泛着一絲冰寒,頭髮束在身後,乾淨利落之中帶着一絲放、蕩不羈。而最吸引方蕩的,還是男子腰間掛着一塊玉牌,距離太遠,但方蕩還是一下就看到了那玉牌上的龍形圖案。
曾經羞辱方蕩父母的那傢伙衣服上就繡着這樣的龍形圖案!
方蕩的眼睛陡然間瞪得大大的。
此時那爲首的老者從袖口之中摸出一本寬大厚重猶如石頭般的方塊,遠遠看去,那塊石頭上有一道道蜿蜒猶如蝌蚪,閃爍着紅色光芒的圖樣在緩緩流淌着。
方蕩深吸口氣,穩定情緒,牢牢記住那個男子的模樣,如同在爛毒灘地上狩獵一樣,在沒有看到仇人之前,他要像毒蛇一樣蟄伏。
隨後方蕩看向老者手中的書。
方蕩知道那些流淌着的就是文字,是孃親口中承載一切力量的東西,孃親曾經說過,那是一切力量的源泉,方蕩嚮往不已。
爛毒灘地這塊土地上的生靈們都清楚一個道理,力量就是一切!
《火奴死典》。
這就是被稱爲執掌爛毒灘地所有火奴生死的神聖之書。
就見老者將一隻手放在《火奴死典》上,死典上的文字閃爍片刻後便逐漸暗淡下去。
老者不動聲色的輕輕一按《火奴死典》,方蕩猛然感到額頭上的烙印驟然一痛,從一出生就烙印下的最卑賤者的標記火辣辣的燒灼起來。
和方蕩額頭上的最卑賤者的烙痕不同,其他年滿十三歲的火奴肩膀上都有一個火焰形狀的燙痕,此時這些燙痕一個個全都發紅髮燙,猶如燒紅的鐵條一般。
火奴們一陣嘈雜,火奴部落的首領們經歷了無數次這樣的場景,能夠明白執掌死亡之書的神的意思,當即開始呼喝起來。
不久之後,火奴印沒有燃起的火奴們便開始撤退,方氣還有方回兒卻固執的死死拉着方蕩,不願離開。
三兄妹一句話都沒有說,最終還是方蕩笑了笑,生生掰開了方回兒和方氣的手,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們兩個。
方蕩一直沒有回頭,不知何時,方回兒還有方氣被後退的人潮沖走,方蕩依舊沒有回頭,死死咬住下嘴脣,眼淚在他的眼眶之中轉來轉去終究沒有落下去!
孃親曾經給方蕩講解過永別這兩個字的意思,當初方蕩不懂,現在終於懂了,同時理解的還有保重兩個字。
這一別,或許就是永不再見!
當那些未滿十三歲的火奴賤狗還有被稱爲賤女的火奴們盡皆退走之後,老者的目光掃過剩下來的十多萬火奴,隨後伸手朝着一羣火奴畫了一個圈,圈子裡面的火奴立時露出垂頭喪氣的神情。
每一年城中的貴人們都需要選擇一部分的火奴去做守爐奴,之所以每年都要選擇一次,是因爲這些守爐奴們沒有活過一年的,對於火奴們來說,寧可在火毒山上採藥的時候被毒氣薰死,被那些野獸撕碎了吃掉,也不願意作爲一個守爐奴被活活累死。
去火毒山雖然危險重重,但那起碼是一件榮耀的事情,尤其是能夠從火毒山上活着回來,就更不一樣了,死了那麼多的火奴,剩下來太多的火奴賤女,這些剩下來的火奴賤女們理所當然的就成爲他們的玩物,生育工具。
火奴賤女們也願意對這些從火毒山上回來的強壯的英雄們投懷送抱,在這片爛毒灘地之中,強大就是道理,力量就是正義,就能夠得到所有存在的青睞和信奉。
而去做個守爐奴則是無比卑賤的事情,並且去火毒山的每次總會有一部分火奴回來,但去做守爐奴的,還從未聽說有那個活着回來了。
被選中成爲守爐奴簡直還不如叫他們現在就死!
沒有被劃入守爐奴的那些火奴們此時歡呼雀躍,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可能死在那座火毒山上。
爛毒灘地之北有一座終年被濃霧包裹的高山,那就是火毒山了,火毒山是一座靈秀之山,山上有着種種珍稀的藥材,有着種種珍奇的野獸,但也有着種種莫測的危險和殺機!
那裡即是生機之地,也是死亡之所。
對於火奴來說,那裡是死神居住的深淵,但對於火毒城之中的貴人們來說,那裡是無窮財富和丹藥誕生的根源。
劃分出了守爐奴後,老者依舊沒有廢話,伸手朝着那迷霧包圍的火毒山一點,火奴們齊齊發出嘶吼之聲,朝着爛毒灘地最北面的那片灰濛濛的霧氣衝了過去,等待他們的是莫測的命運。
十個火奴有一個能夠從那一片灰濛濛的霧氣之中走回來就不錯了!
都說火毒山是靈秀之山,誰又知道那座火毒山就是被無數火奴的屍體鮮血滋養才越發壯碩靈俊呢?
據說火毒山每年都在成長,變粗變高。
剩下的那些火奴,就是老者手指圈出來的守爐奴了。
老者收了那本《火奴死典》隨後眉頭一皺,不光老者眉頭皺起來,其他的幾位貴人們也都皺起了眉頭,因爲偌大的空蕩蕩的降神壇上多了一顆細小的灰塵。
去採藥的火奴們潮水般的走後,空白出來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那裡,突兀至極,就像是一塊污漬一樣礙眼。
被劃撥成爲守爐奴的垂頭喪氣的火奴們也都齊齊望着遠處的那個小小身影,在偌大的降神壇上,他是這般的孤單渺小,卑賤可憐。
隨後,那個身影忽然跑動起來,不過卻不是如其他火奴那般衝向最北面的濃霧,而是朝着他們這些垂頭喪氣的守爐奴們跑了過來。
所有的火奴都愣住了。
莫名其妙,誰都不知道這個瘦弱的傢伙究竟要做什麼。
火奴們即便要耍小聰明,也從來都是從守爐奴的隊伍之中偷摸的混進火毒山去採藥的隊伍裡,畢竟老者隨手畫了個圈兒,一個火奴如果正好在圈子邊緣,那麼他究竟是在圈裡還是在圈外,不大容易分辨,卻從未有一個放棄前往火毒山,反倒跑過來要做守爐奴的!
貪生怕死的不是沒有見過,這麼貪生怕死,只想着苟延殘喘能過一天是一天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所有的守爐奴們臉上都露出不恥厭棄的神情,一時間噓聲大起。
火奴們智商不高,但越是智商不高的,越是講究榮譽,因爲除了榮譽之外他們實在剩不下什麼東西了。
方蕩迎着潮水般的噓聲鑽進了守爐奴的隊伍之中,火奴們打從心眼裡瞧不上這個身材矮小瘦弱的傢伙。
見他腆着臉湊過來,你推一下,我踢一腳,方蕩就像是波瀾洶涌的河面上的一艘小船一樣,任由那風浪將他打得來回搖擺。
但鼻青臉腫的方蕩的目光依舊充滿了堅持,咬着牙終於找了個狹小、逼仄的地方站穩了腳跟,抱頭蹲在那裡。
四周的火奴哪裡知道方蕩心中有怎麼樣的蕩氣迴腸?
方蕩此時中毒頗深,血脈都呈現出漆黑的顏色,髒污猶如氈子一般的長髮遮擋着大半面容,至少在那些貴人們眼中方蕩和遍佈紋身的火奴們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對於一個自願加入守爐奴隊列的火奴,高高在上的貴人表現出了相當的寬容,爲首的老者掃了這灰塵般的少年一眼,便不去理會,只要他不死在那羣鄙視他的火奴手下,就叫他做個守爐奴也沒什麼,反正用不了一年這賤狗也要變成爐子下面的柴禾。
既然有些火奴願意戰死,那麼有些火奴寧願被累死,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總歸是一幫智商低下的牲畜而已。
隨後貴人們紛紛重新坐上那兇獸背脊上的華麗椅子,在重蹄敲地的雷鳴聲中遠去。
火奴們也開始垂頭喪氣的走向火毒城,去做一個守爐奴。
人的面前總是有無數條道路,關鍵看你怎麼選,主動權永遠在你自己手中,走錯了,走對了,永遠都是未來的那個你自己承受。
方蕩不知道自己將面對什麼,但毫無疑問,方蕩選擇了一條自己想要走的道路,而不是那位火毒城的貴人給他指點的道路!
還有一條最重要,不要理會那些在半路上嘲諷你的螻蟻。
嘲諷謾罵中的方蕩堅守着自己的蕩氣迴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