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魏峰再次拍了桌子,怒氣衝衝地說,“這些不是你縱容部下偷盜物資的理由。如果在戰時,就這一條足夠把你送上軍事法庭。樑偉軍,你是連長,你想過沒有,這樣做會帶來什麼不良影響,戰士們會怎麼看你這個連長?”
樑偉軍低下頭說:“我已經做好挨處分的思想準備。”
“處分能解決問題嗎?”魏峰敲敲自己的腦袋說,“這兒,關鍵是這兒!天天想着老子天下第一,說一不二,我說的話就是聖旨別人要絕對服從,這樣不行。部隊是個大集體,都像你這樣豈不天下大亂!我看你這十來年的兵,算是白當了!”
樑偉軍擡起頭說:“我接受組織上給我的任何處分,但請求不要把傘靴收回去,戰士們的腳不是鐵打的。”
魏峰哭笑不得,罵道:“樑偉軍,你他孃的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用腦子想問題!”
“我已經考慮到事情的嚴重性,做好了思想準備。”
魏峰嘆了口氣:“軍人最忌諱衝動,接受這次教訓。旅黨委討論決定,讓你掛職當兵下戰鬥班鍛鍊,你有什麼意見?”
樑偉軍眼睛裡有了活力:“謝謝組織上沒有把我調離偵察連,我一定好好鍛鍊認真檢討痛改前非……”
“行了。”魏峰打斷樑偉軍說,“回去寫份檢查交上來,別扯個兩三頁紙來糊弄我,檢查不深刻我撤你的職!明白嗎?”
“明白!”
樑偉軍揹着破傘靴回到偵察連就搬出連部,抱着被子來到一班門口規規矩矩地喊了聲報告。肖路臉上立刻冒汗了,搓着雙手,說連長,你別寒磣我。樑偉軍一本正經地敬了禮說,樑偉軍奉命前來報到,請指示。肖路更慌了,說歡迎、歡迎,熱烈歡迎!邊說邊用眼神向匆匆趕來的周鵬飛求援。周鵬飛眼一瞪,說這個兵你接不接,不接我送到其他班裡去!肖路徹底懵了,搞不清兩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忙不迭地回身騰自己鋪位準備讓給樑偉軍。樑偉軍卻不領情,說那個鋪位按規定是班長睡的,我是來當兵的。肖路看看一本正經的樑偉軍,又看看對他猛使眼色的周鵬飛,無可奈何地端起班長的架子,命令樑偉軍睡在靠門口的空鋪上。
樑偉軍還真把自己當成了普通一兵,訓練場上摸爬滾打不說,什麼事兒都要與肖路請示一下,上個廁所都能做到出門請假進門銷假。樑偉軍這麼一示範,兵們哪敢含糊立刻跟上,偵察連的組織紀律方面立刻有了新的起色。
樑偉軍沾沾自喜,肖路卻吃不住勁兒了。他觀察了整整一天,見樑偉軍不像是鬧情緒,好像被免職當兵是一件很高興的事兒,整天笑容滿面對所有人尊敬有加,張口閉口班長如何如何,排長如何如何,就像一個剛入伍的新兵。
肖路找機會把周鵬飛拉到角落張嘴就說,排長救命!周鵬飛就笑,說怎麼了,誰把你嚇成這樣?肖路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地喊起來,你說呢,連長想幹嗎啊,一口一個班長叫得我心慌!周鵬飛連連撇嘴說,都說肖路是個人精,我看是個笨蛋。你也不想想,連長這次可是捅了大婁子,在咱旅開天闢地第一回,之所以沒有宣佈處分是首長愛才,明白嗎?你就把連長當成普通一兵,該怎麼訓就怎麼訓,給連長創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肖路說,這行嗎?我心裡發虛啊。周鵬飛說,人言可畏,衆怒難犯,聽說過嗎?說完轉身走了。肖路想了想,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望着周鵬飛的背影低聲說,排長還真不是蓋的!
樑偉軍掛職當兵以後,蔣禹堯專程來慰問過幾次,痛惜之情溢於言表,甚至提出喝點小酒壓驚。樑偉軍請示肖路被嚴詞拒絕,訕笑着攤開雙手。樑偉軍竟然服從一個小班長的管理,蔣禹堯驚詫之餘,也看到了樑偉軍能屈能伸的另一面,對這個原來他所不齒的粗魯軍官有了新的認識。
樑偉軍被掛職,上級好像沒有任命新連長的意思,連長一直由周鵬飛代理着。作爲偵察連的直接領導之一,蔣禹堯名正言順地頻繁來偵察連,什麼都看什麼都管,通常是邊看邊說,口頭語是我建議如何如何。雖說是建議,但事後肯定要檢查落實情況,所有人都明白這其實就是命令。
蔣禹堯對樑偉軍制訂的訓練計劃,既不否定也不認可,只是說上幾點補充意見。比如負重五公里越野,樑偉軍爲此專門去過軍事體育學院請教過專家,按照專家的意見,負重即可,腿部加沙袋有害無益容易磨損膝關節軟組織。但蔣禹堯卻建議說,腿部肌肉要加強鍛鍊,平時綁上沙袋戰時摘下來,腳步會輕快許多。並向練過武術的大瓢詢問,中國武術中所謂的輕功是不是這樣練的?既然中國武術和部隊的老傳統都是這樣訓練的,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吸收一點前人的經驗。連續幾頂大帽子扣上來,周鵬飛挺不住勁兒了,別說他目前只是個代理連長,就是正式連長,蔣禹堯代表偵察科所發表的建議也要考慮一下。偵察連再進行五公里越野訓練時,集體綁上了沙袋,包括一聲不吭的樑偉軍。
蔣禹堯很有潤物細無聲的耐心勁兒,從小事入手從細節上指導,對偵察連的建議越來越多。樑偉軍當兵一個月後,偵察科把一份《關於旅偵察連日常管理工作》的報告送到了魏峰的案頭。這份報告深入淺出有根有據地細述偵察連的工作情況,中心論點只有一個,目前偵察連急需配備主官。
魏峰看完報告,去偵察連蹲了一個星期,只看不說,回來後再看蔣禹堯的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長了。目前有理論有實踐經驗,能擔任偵察連連長的最佳人選只有蔣禹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