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一會兒扒了你的皮……”一班長也不管敵特工能不能聽懂,趴在地上破口大罵。點長貓腰從左翼匆匆跑來,隱蔽在洞口上方喊:“最後一次機會,再不出來,扔手榴彈了!”
話音未落,一枚冒着白煙的蘇式手雷從洞內飛出來,在洞口的泥地上炸出一團火光。
“哎喲!他姥姥的!”點長捂着額頭從貓耳洞上方滾下來,直奔洞口擡手就是兩枚手榴彈。
“留活口!”樑偉軍喊晚了。伴着兩聲沉悶的爆炸,洞口涌出大團白色的硝煙,戰士們衝進去拖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點長抽下屍體上的銅釦武裝帶,臊眉耷拉眼地走到樑偉軍面前說:“留個紀念吧,前沿的兵們都喜歡這玩意兒……”
樑偉軍推開武裝帶問:“你沒事吧?”
“沒事,蹦了個小口……”
“你說你着什麼急,把他們圈進來容易嗎!”樑偉軍氣得在大腿上拍了一掌。
二號陣地比較小,貓耳洞內只能容納兩名戰士,協防的二班在雷區外設伏。敵軍的這次偷襲在協同上出了問題,一號陣地已經打響,偷襲二號陣地的特工還沒走進伏擊圈,聽見槍聲扭頭就跑,張愛國一着急提着機槍追了上去。
敵軍特工從小生活在叢林山嶽地區,穿山越嶺如履平地,張愛國越追越遠,急得架好機槍一通掃射。機槍一響,敵軍特工就像被刺刀捅了**,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愛國怒不可遏,大喊:“有種你回來!”敵軍特工沒種,不見人影出現,倒是有幾枚迫擊炮彈落在他四周。張愛國提起槍向回跑,碰上接應他的二班長張嘴就罵:“他孃的,小鬼子沒種!”
二班長挺納悶地說:“張參謀,你平時不這樣啊,怎麼一響槍就像吃了興奮劑。”
一中隊組織的這次反偷襲行動大獲全勝,擊斃敵特工兩名,我軍無一傷亡。總結會上,中隊要給樑偉軍申報三等功。樑偉軍不同意,堅持把功給守點兒分隊,還大咧咧地說,等我弄個活的回來再說!張愛國不高興了,揶揄說,牛什麼啊,瞎貓碰上一羣死耗子!
樑偉軍、張愛國在一中隊一待就是三個月,這期間敵軍可能感覺142這塊骨頭不好啃,偃旗息鼓不再觸其鋒芒。我軍方面也沒有什麼大動作,一中隊除了幾次越境偵察,其他時間都在訓練、備戰。
有一次,大隊長來一中隊視察工作,臨走時,樑偉軍、張愛國主動前去送行。大隊長問,怎麼樣啊?樑偉軍說,挺好的,就是仗打得少點。大隊長半真半假地說,過過癮就行了,跟我回前指吧。樑偉軍一本正經地說,不行,一班需要我!張愛國說,謝謝大隊長的好意,我還是缺少實戰經驗,急需鍛鍊。大隊長笑着說了句自以爲是,上車走了,從此再沒有提調他們回前指的事兒。
樑偉軍、張愛國經過血與火的考驗,友誼日益深厚。雖然兩人嘴上不說,時常還吵兩句嘴,但只要一人出去執行任務沒能按時返回,另一個肯定坐立不安。別人還不能問,一問就急,說戰友沒回來,你不着急,怎麼一點戰友情誼都看不出來!
有一次,一班清早出去執行任務,傍晚時分還沒有回來,電臺也聯繫不上。張愛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會兒跑到中隊部問情況,一會兒爬上附近的山頭瞭望。中隊幹部也着急,火氣挺衝地說,張愛國,你折騰什麼,休息一會兒好不好?張愛國大着嗓門說,我能不着急嗎?樑偉軍那小子還欠着我十塊錢呢!杜懷誠被氣笑了,說,十塊錢就把你急成這樣?
樑偉軍返回後,聽說這件事大爲感動,好事的人去找他求證,說樑參謀你是欠張參謀十塊錢嗎?樑偉軍說,是啊,我就是不還他。年齡小的士兵覺得奇怪,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啊,平時光看見他們吵嘴了,沒看到他們有多熱乎啊。
只要沒有任務,張愛國就和王秀娟保持着一星期兩封信的通信密度。每次拿到信,他都會找個沒人的地方一邊看信一邊傻笑,滿臉的幸福表情。
在前線,戰友之間沒有你我之分,女朋友的來信也被當成精神食糧公開朗讀。唯有張愛國從來不讀女朋友的來信,他說愛情是自私的,唯有兩人之間分享。在這件事上,張愛國是全中隊公認的自私。
這天訓練結束,樑偉軍回到帳篷,趴在桌子上寫日記。中隊通信員脖子上掛着支81式自動步槍靠在門口,有一搭無一搭和樑偉軍閒聊,話題總在女朋友上打轉。
樑偉軍有些煩了,頭也不回地說:“你纔多大,滿腦子的女朋友,等你這個小屁孩長大了,再考慮這些問題好不好?”
通信員的嘴皮子非常利索:“你已經長大了,肯定有女朋友了。”
“胡扯!”樑偉軍放下筆,轉過身才發現通信員手裡拿着一封信,不由大喜說,“趁張愛國不在,趕緊公開!”
“這可是你說的啊!”通信員笑容古怪,樑偉軍預感到什麼,心猛跳起來,失聲喝道:“慢!誰的信?”
“你的,你說過要公開的!”說着,通信員就要拆信。樑偉軍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冷冰冰地喝道:“媽的,把信給我放下!”
通信員被嚇了一跳,看看樑偉軍的臉色,不高興地放下信,扭頭跑了。
樑偉軍把信放進挎包,嘆了口氣,低聲說:“燕子,對不起。”
鄭燕連續幾次來信讓他覺得內疚,感情上的煎熬折磨得他夜不成寐。數次準備提筆回信,但每每想到血淋淋的戰爭場面,剛剛鼓起的勇氣瞬間又消失了。
這也許是愛之極致吧!絕不能拖累自己心愛的人。樑偉軍開導着自己,手卻不聽指揮地把揣在貼身衣袋中的折刀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