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偉軍仰頭吞下滿碗辛辣的酒液,一股熱流在腹中擴散開來直達四肢百骸,不由血脈賁張。
轟的一聲巨響,大堤塌落出四米多寬的口子,奔涌的洪水卷着泥沙撞得圍堰一陣搖晃。戰士們瘋狂地向上運送沙包增高圍堰。但洪水已經漲過圍堰,激流很快在圍堰下衝出一道深溝,圍堰搖搖欲墜,口子也被越衝越大,轉眼間已經寬達八九米。
“勇士們,看你們的了!出發!”軍長擡手敬禮。
教員大吼起來:“按隊列順序登車!”
樑偉軍站在排尾,只好向最後一輛車跑去。駕駛員發動卡車後跳下來,對樑偉軍敬禮說:“同志,保重!”
樑偉軍默默地點點頭,面對如萬馬奔騰般的洪水,誰也不能保證能活着回來,他的心驟然收縮,手腳顫抖,忍不住掉淚。
我才十六歲!樑偉軍抹去眼淚,貪婪地看着四周,雖然雨幕遮擋了他的視線。
第一批次三輛卡車連續開進口子,立刻被激流衝進圍堰,第二批緊跟着衝了上去。眼看第三批就要上去,樑偉軍把腰間拴救生圈的繩子用力緊緊做好準備,猛聽見有人喊:“毛毛,你是條漢子,我佩服你,以前對不住的地方多原諒!”
樑偉軍看到泥猴一樣的張愛國扛着沙包邊跑邊喊,連忙從懷裡掏出寫給鄭燕的信,大喊起來:“張愛國,過來,幫我一個忙!”
張愛國愣了愣,丟下沙包跑過來。
“把這封信交給鄭燕,我可能沒機會……”
“這個忙,我不幫,你自己交給她!”
鄭軍長大喊起來:“第三批,上!”
“快點,**的我沒時間了!”樑偉軍把信丟在張愛國懷裡,開車跟上隊伍。
“她在師部醫院!”張愛國大喊起來。
樑偉軍從車內探出頭:“什麼?”
“她在師部醫院,你活着回來自己把信交給她。”
“媽的,張愛國,等會兒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等着你!”張愛國熱淚盈眶。
樑偉軍開車接近口子,濁浪伴着雷鳴般的轟響不時衝上大堤。樑偉軍大喊着:“爸爸媽媽,你們保重,燕子,永別了!”狠踩一腳油門,卡車轟鳴着衝向口子。前輪懸空時,樑偉軍恰到好處地躍出駕駛室跳到口子邊緣,連續打了幾個滾爬起來哈哈大笑:“老子,沒掉進去!”
連續投入九輛卡車終於擋住了激流,戰士們再次擁上來,圍堰迅速增高。樑偉軍高興得手舞足蹈,全然沒有察覺到他腳下出現了一道急速擴大的裂縫。
“小心!”一名軍官撲上來時,樑偉軍已經隨着坍塌的泥土落入洪水中,一道濁浪把他壓入水下。
“樑偉軍!”教員爬上圍堰,喊得撕心裂肺。
樑偉軍是九名敢死隊員中唯一沉入水中不見的,其他幾名隊員雖然也有落入水中的,但有救生圈保護全部漂在水面上被衝進圍堰。聽見教員的呼喚,幾名敢死隊員纏上保險繩準備跳水救人。冷不丁,樑偉軍從他們腳下冒出來。
滿身泥漿的樑偉軍被拖上圍堰,喘了幾口粗氣,舉起右手裡握着的長條狀物體,“啪啪”親了兩口說:“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戰士們納悶地看着樑偉軍,以爲他被嚇出了毛病。樑偉軍連忙解釋:“救生圈掛在一輛車上,繩子纏着解不開,刀子!”
樑偉軍使勁兒舉舉右手,戰士們這纔看清他手裡握着一把折刀。樑偉軍爬下圍堰,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彎腰哇哇大吐起來。抵近指揮的鄭軍長長吁了一口氣,笑起來:“這小子喝多了!”
樑偉軍在軍長的吉普車上睡了兩個多小時,醒來後才發現身上到處都是劃傷,胸口還有一大塊淤青。仔細想想,不由有些後怕。他被浪頭壓下水面,重重地撞在水底的卡車上,要不是救生圈緩衝,肋骨肯定骨折,那樣他想掙扎出水面就難了。又想起在水底被水流衝得不停移動的卡車,要是被擠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