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鵬飛舒服地呻吟起來,伸手向冰塊摸去,冰塊上竟然長滿鱗片。
鱗片?蛇!他腦子裡轟的一聲響,猛地驚醒。慢慢睜開眼睛,驚恐地發現他的手正放在一條從腿上緩緩爬過的蟒蛇身上。蟒蛇粗如兒臂足足有三四米長,周鵬飛嚇得幾乎失聲驚呼。他拼命抑制住跳起來逃跑的念頭,屏住呼吸閉緊雙眼一動不動。可手上傳來的感覺,讓他一陣陣戰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蟒蛇察覺微動,猛地昂起頭,吐着信子發出呼呼的聲音準備進攻。周鵬飛望着近在咫尺的蛇口目瞪口呆。幸虧大瓢及時趕到,用一根竹竿挑起蟒蛇甩進草叢。周鵬飛得以脫身,猛跳起來聲嘶力竭地大喊一聲:“媽呀!”撒腿狂奔,邊跑邊拍打全身好像那條蟒蛇已經鑽到衣服中。
偵察連在叢林中待了一個月,走出來的時候,兵們變得精瘦,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但徒生一股殺氣,氣勢逼人,雪亮的眼神讓人感覺全身發冷。
樑偉軍在隊前走了一遭,不由春風滿面,按照他心目中部隊的標準,眼前的這些士兵無疑是合格了。
偵察連按命令返回駐地,勞累的戰士們登機後即進入夢鄉。樑偉軍與周鵬飛趴在地板上抵抗着顛簸,整理彙報材料。將近兩個月的野外駐訓,走遍了天涯海角白山黑水,樑偉軍隨時隨地地寫訓練筆記。根據訓練筆記整理的彙報材料已經基本成型,他和周鵬飛探討的只是一些細節問題。
周鵬飛看完近五萬字的材料,驚詫之餘又是滿臉的不解:“連長,通篇都是訓練中出現的問題以及應對辦法,是不是也應該寫寫戰士們刻苦訓練的精神?咱連的光榮事蹟數不勝數……”
“所以我纔不寫,戰士們都該立功也包括你我!”樑偉軍頓了一下,接着說,“先進事蹟不說也跑不了,但是問題不及時抓住影響的就是戰鬥力。軍費這麼緊張,仍全力保障我們野外駐訓是爲了什麼?”
周鵬飛說:“這些我懂,只是……”
樑偉軍笑了,手指彈彈總結說:“這些經驗教訓是怎麼來的,還用我們自己說?”
周鵬飛撓着頭笑起來:“又進入誤區了。”
魏峰陪着旅長、政委早早地來到旅空降訓練場,迎接偵察連勝利歸來。旅班子中只有魏峰去過偵察連的野外駐地,大多數人臉上都掛着期待的表情。
天氣不是很好,天空灰濛濛的。風一陣大過一陣,旅長放下望遠鏡,向飄拂的風速袋看了一眼,問道:“偵察連現在位置。”
通信參謀向前一步:“距離中心點二十五公里,預計五分鐘後臨空。”
旅長點點頭,扭頭對站在身邊的魏峰說:“地面合成風速已經超標,老天又給樑偉軍出難題了!”
魏峰把叉開五指的右手舉到空中,抓了一把說:“十六至二十米,這種氣象對偵察連來說不是問題。”
“通知引導隊做好保障,中心點不間斷地向偵察連通報氣象情況。”旅長表情嚴肅地說完,重新舉起望遠鏡。魏峰走到電臺車邊拿起送話器,想了想才說:“接偵察連,要連長通話!”
耳機中的聲音很嘈雜,樑偉軍的聲音頑強地鑽進魏峰的耳孔:“三號,我是樑偉軍,請指示!”
“老天爺又來當考官了,有沒有信心考個滿堂彩?”
“三號,請轉告首長們放心,我連保證完成任務!”
發動機的轟鳴聲由遠而近,魏峰擡頭看看已經臨空的運輸機說:“好,準備吧!”
飛機按地面T形板指示進入空降場,距離中心點約五公里,機尾吐出兩串急速墜落的黑點,幾秒鐘後一朵朵傘花開滿了天空。
地面指揮所的對空高音喇叭適時響起:“傘開得好,兩列拉開……”肖路最後一個躍出機艙,離機後數過四秒,仍沒感覺到失速。擡頭看了一下,牽引傘已經出來了,但是沒有氣流進去。擴聲器中的聲音變了調:“跳傘員,開備份傘,開備份傘!”
肖路拉開備份傘包剛把傘拋出去,背後的主傘鬼使神差般地張開,立刻和備份傘攪在一起。
“我日!”肖路剛剛感覺到失速,馬上又飛速墜落,猛擡頭,大腦裡立刻變成一片空白,地面喊聲像是從水底傳上來,說的什麼根本聽不清了。
肖路本能地死命拉備份傘繩,想把備份傘抽回來,雙手磨得鮮血淋淋備份傘卻紋絲不動。
肖路瞪大雙眼看着急速逼近的地面,啊啊地大喊着,一把抽出傘刀刷刷幾刀割斷腹前的副傘繩。備份傘騰空而去,翻卷的傘繩在肖路臉上抽出幾道血溝。
傘開得太晚了,肖路的降落速度比第一個離機的樑偉軍還要快,直直地落在山背後消失了。樑偉軍心頭一顫,猛地閉緊雙眼:“肖路!”
地面指揮所的兩輛吉普車飛速向肖路的降落點開去,落地的戰士顧不上收傘拔腿跑過去。樑偉軍雙腳落地,指揮旗向中心點一擺:“目標,中心點,集合!周鵬飛帶衛生員救護傷員!”
準備救援肖路的戰士們一愣,看着在風中獵獵作響的指揮旗,扭頭向中心點飛奔。
周鵬飛與衛生員衝上山頭,看到一具雪白的傘衣覆蓋在半山腰稻田中不停抖動。
“肖路!肖路!肖路!”周鵬飛連喊幾聲不見迴應,衛生員的眼淚奪眶而出,哽咽着喊:“肖路啊,你不會真犧牲……”
“閉嘴!你放什麼屁!”周鵬飛第一次大喊大叫地發火,一下子把衛生員震住了,收起眼淚跟在周鵬飛身後向傘衣狂奔。
周鵬飛趕到的時候,幾名乘吉普車的軍官也趕到了。幾個人愣愣地站着,誰也沒有勇氣掀開傘衣看戰友被摔得血肉模糊的遺體。衛生員又抽抽搭搭地哭泣,被周鵬飛橫了一眼,使勁咬住嘴脣把哭聲憋在喉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