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戀愛”即使用那個時代大城市少男少女的標準衡量,也不能稱爲戀愛,至多稱爲相互有好感。但樑偉軍、鄭燕認爲這就是戀愛,而且兩人都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對方。
樑偉軍的禁閉生活過得很充實。那天,軍部偵察參謀魏峰來看他時帶着一捆準備用來糊牆的報廢軍用地圖,樑偉軍無聊之際要求學識圖用圖,魏峰把地圖送給了他,還給他找來一本《識圖手冊》。樑偉軍雖覺得枯燥晦澀,但無事可做只能用看地圖來打發時間。慢慢地,地圖在他腦海中變成一幅立體畫面,那一個個符號變成裝甲集羣、重炮陣地,變成疾進的部隊。樑偉軍感覺他在指揮着千軍萬馬,漸漸喜歡上了這種運籌帷幄的感覺。
樑偉軍的思緒正在“戰場”上馳騁,突然聽到窗戶噹的一聲響。他推開窗,看到鄭燕燦爛的笑臉,高興地揮揮手。鄭燕揚揚手中的彈弓,打過來一個紙彈。樑偉軍鑽到牀下找到還在滾動的紙彈,打開,上面有一行娟秀的鋼筆字:“我一切還好,彈弓聯繫。”
樑偉軍大喜,連忙翻出彈弓。
兩把彈弓,在他和鄭燕之間架起一座溝通的橋樑。彈來彈往之間,樑偉軍把當面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全部換成文字打了過去,鄭燕有來必往情話綿綿。他們不再覺得禁閉難熬,甚至盼望這種日子長一些纔好。
坐足兩個星期的禁閉,媽媽李秀花代表“首長”通知樑偉軍解除禁閉,即日起恢復日常生活,並指派任務,去小食堂打六個菜,“首長”要舉行家宴。
家宴一直等到天黑透,桌上的菜重新熱過一次才聽見“首長”在院子中,扯着嗓子嚷嚷:“毛毛,出來幫忙,想累死你爸爸啊!”
樑偉軍直接從椅子上彈到院子中,立刻變得眉開眼笑。樑得志身上掛着挎包水壺,一邊腋下夾着牀軍被,另一邊是棉衣、絨衣和軍裝。
我要當兵了!樑偉軍不敢相信地問:“爸爸,我要當兵了?”
樑得志說:“是啊,明早出發!”
“明早?”
“對,明早七點的火車。”
這場家宴,父子盡歡。樑得志破例允許樑偉軍喝了一小杯白酒,只有李秀花看着還未成年就要穿上軍裝離她而去的兒子暗自垂淚。
飯後,樑得志在客廳監督兒子打揹包試穿軍裝,李秀花在臥室給樑偉軍收拾行李,她幾次想跑出來抱着兒子痛哭一場。但擔心“首長”不近人情的批評,只好看着興高采烈的兒子默默流淚。
樑偉軍穿上新軍裝,興致勃勃地給父親敬禮:“參謀長好!”
樑得志看着威武的兒子,一絲笑意爬上臉龐,他指指沙發命令說:“坐下!”
樑偉軍挺胸擡頭雙手扶膝目視前方,一副標準的軍人坐姿。樑得志把《士兵職責》所提的要求,深入淺出地講了一遍,重點強調,不準自恃幹部子弟身份,要像普通一兵一樣嚴格要求自己。如有違反,照樣用皮帶抽你!最後說,去和媽媽告別然後休息,以全新的精神面貌投入部隊生活!
李秀花拉着比她高一頭的兒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千叮嚀萬囑咐,聽領導的話不要打架,一個星期至少給家寫一封信。樑偉軍看座鐘的時針已經逼近十點,有些坐不住,弟兄們、鄭燕都還不知道他已經入伍了。
好不容易等媽媽交代完所有的注意事項,樑偉軍抓起電話準備向弟兄們告別,樑得志厲聲制止:“已經十點了,不要打擾人家休息,到部隊後寫信。現在馬上去睡覺!”
樑偉軍回到房間,興奮地走來走去,他盼着第三次世界大戰馬上爆發,以便讓他大展身手。憧憬了一個小時的未來,樑偉軍側耳聽聽父親的鼾聲,打開窗戶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