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軍官們垂涎欲滴之際,樑偉軍把兔子送到了旅部。雖然這隻兔子旅首長並沒吃,最後全部落入幾位吃壞肚子和感冒發燒的病號腹中。但軍官們仍忍不住譏諷樑偉軍拍馬屁。樑偉軍義正詞嚴地說:“狗屁!你沒看見旅首長的年齡和你爹差不多?”
蔣禹堯想說溜鬚拍馬就是溜鬚拍馬,找什麼理由?但這種有攻擊領導之嫌的話不能亂說。又想說,尖兵組的同志們更需要,但樑偉軍這傢伙天天泡在尖兵組裡大出風頭,心頭不由躥上一股怒火,卻又無處發泄,惡狠狠地罵了句:“他孃的,這鬼天氣!”
大淦山的天氣確實鬼,一會兒萬里無雲一會兒傾盆大雨,這個山頭上淫雨霏霏,下一個山頭就能把你曬得頭皮冒煙。
樑偉軍接口說:“天氣鬼才好啊,要不然我們來這兒幹嗎!軍作戰處肯定把這兒摸了個底透,才把我們扔進來鍛鍊。”
“沒錯,沒錯!”一大羣受樑偉軍恩惠填飽肚子的軍官隨聲附和。蔣禹堯感覺自己有些孤立,又想不出理由反駁樑偉軍,從挎包裡抓出一大把野菜填進嘴裡狠狠地嚼着。
野外生存的第七天清晨,疲憊不堪的部隊頂着細雨到達大山邊緣。今天的天氣不好,凌晨起牀後落過一陣冰雹,氣溫很低,把腹中空空的軍官們凍得嘴脣發紫。
再翻過兩座大山,就是相對好走一些的丘陵地帶,距離一號場站也不足十公里。這時作戰處又來了命令,就地潛伏。
渾身溼透的軍官們,鑽進吸飽雨水的草叢、灌木中,趴在冰涼的地面上,一陣風吹過,就是一陣瑟瑟發抖。趴了十幾分鍾,山腳傳來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時間不長,軍部留守的參謀、幹事們扛着偵測器材上了山,說笑着架好器材就往山下瞄。
這是來真的了!軍官們一下就趴挺了,咬牙拼命繃緊全身肌肉,連發抖也不敢了。一般情況下,在人幾乎堅持不住的時候,老天爺總是喜歡來搗蛋,沒等軍官們喘口氣,忽急忽緩忽大忽小,持續不斷的山風,就貼着地皮吹上來。於是,軍官們聽見自己上下牙齒快速磕碰在一起的聲音。
整整堅持了兩個小時,上面來了命令,出發!軍官們嗷的一聲跳起來拔腿就跑,一口氣跑出去三四公里,直到臉上見了汗,才癱倒在地上喘粗氣。
樑偉軍雙手捧着小半塊壓縮乾糧,細嚼慢嚥吃得有滋有味,末了,還伸出靈巧的舌頭把手指縫裡的殘渣搜刮乾淨,端起水壺仰頭喝了一通,心滿意足地拍拍肚皮:“飽了!”
三連長像獵犬似的掀動鼻翼嗅着空氣走過來,一把抓住樑偉軍的手送到鼻下,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三連長急了,張嘴就罵:“樑偉軍你**太不夠意思了,有乾糧竟然獨吞!”
“扯淡,你怎麼不給我留點?”樑偉軍把水搶回來說,“就該餓餓你,下次野外生存你就長記性了!”
前面喊了聲出發,樑偉軍精神抖擻地站起來,緊跑幾步鑽進尖兵組的行軍隊形。
前行不足兩小時,一條寬不足十米的小河橫在眼前。樑偉軍摸出地圖看了一眼,說這是小湯河,冬枯夏漲屬於季節性河流,現在正是夏季,準備架設安全索。這句話恰好被趕上來的蔣禹堯聽了去,他撇撇嘴,連褲腿也沒挽就下了水。
蔣禹堯趟着齊襠深的河水,順利地到達對岸,揮揮手說,石頭底,很安全,過吧!軍官們脫鞋挽褲腿,準備下水,心急的擡腿就邁進河裡。樑偉軍急了,伸手攔住他們,說安全索,必須拉上安全索才能過河!
軍官們笑了,說十米寬的河也拉安全索啊,放心,齊襠深的水淹不死我!蔣禹堯大聲說,樑偉軍,你不要耽誤時間,這關係到全旅的榮譽!樑偉軍怒了,說出現傷亡,你能負責嗎?蔣禹堯也怒了,說樑偉軍,你什麼意思,嫌我搶了你的風頭?那好,我過去,你看我再趟一遍!說着,真的下水,趟了回來,很西方地做了個請的手勢!樑偉軍冷笑着說,你認爲走在尖兵組是出風頭,難怪你一直走在後面,還真沒看出來,你的胸襟如此寬闊。蔣禹堯漲紅了臉,剛張開嘴,魏峰大步走上來問,爲什麼停止前進?蔣禹堯敬禮報告,說樑連長阻撓渡河,聲稱必須架設安全索……魏峰沒等蔣禹堯把話說完,就把目光轉向樑偉軍。樑偉軍說,小湯河通往大山腹地,連續幾日大雨,我擔心……魏峰把手一揮,架設安全索,佈置警戒人員!
“我去警戒!”樑偉軍拔腿向小湯河上游的一座小山跑去。
魏峰簡直與樑偉軍穿一條褲子!蔣禹堯賭氣從背囊中掏出繩子,拉着趟過河綁在一棵大樹上。軍官們也覺得有些小題大做,有的直接趟水過河,有的象徵性地扶扶繩子。
魏峰扶着繩子趟過河,命令部隊繼續前進,他留在渡口指揮。
百十人的隊伍徒涉過一大半,舉着望遠鏡觀察的參謀突然叫起來:“參謀長,警戒哨發信號,山洪來了!”
魏峰搶過望遠鏡看去,樑偉軍正拼命交叉揮舞着雙手。側耳細聽,悶雷般的轟鳴聲,飛速逼近。
“停止渡河,警戒哨歸隊!”
參謀按預案打了一發紅色信號彈,軍官們停止渡河,快速向河岸縱深撤退,樑偉軍立刻從山頭上飛奔下來。
山洪眨眼即到,渾濁的浪頭裹着幾棵被衝倒的大樹,萬馬奔騰般滾滾而來。十餘米寬的小河,瞬間漲成二十餘米。捆綁安全索的大樹,被濁浪衝得左搖右擺,咔嚓一聲折成兩截,傘狀的樹冠在濁浪翻滾的河水中沉浮幾下,轉眼間消失得無蹤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