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德宗這一舉動,山崖上那和尚兀自一愣,滿心疑惑的停住叫罵,手中緊握的金剛輪卻是依舊橫在胸前,充滿警惕的喝問道:“孫老匹夫,你這琴怎麼不彈了?”
只見那孫德宗從容不迫的站起袖子,手掌一揮,地上那具瑤琴嗖的一聲,化作一道青光被其收入袖中,他朗聲長笑一聲,斜手指向七妙等人,笑道:“既是主人來迎,孫某又怎能在此喧賓奪主,空討沒趣呢…….”
“嗯?”衆人順着他的手指,頓時看到落在居雲軒外圍所在的七妙等人,只見這些人神情頗爲複雜,秦逸與陳開雙眼對視,別有深意,木炎夕面上深浮怨恨,顯得滿是怒意,莫丞只覺意外,那華衣劍客竟是半點表情也沒有,一副完全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的樣子。
“既是主人來迎,我等也不好怠慢,快些過去吧!”莫丞略想了片刻,一揮手道,只覺兵盟劍客縱氣疾行,嗖嗖嗖幾個箭步躥出丈許遠,直奔七妙等人而來。
“我們也過去吧!”孫德宗回望陳開秦逸一眼,三人放開身形,緊隨兵盟衆人其後。
“哼,孫老匹夫!這筆賬賀某早晚要和你算!”卻見那一身雜色袈裟的虯髯光頭和尚一把將金剛輪收在懷中,竟也不下到棧道上了,竟一撐巖壁,斜跳出十數丈遠,繼而又攀在巖壁之上,他交替着黏在壁上的雙掌,似壁虎遊牆一般躍起身子,飛速前進,看上去,此人完全不將這光滑/溼潤的峭巖陡壁放在眼裡,身形彷彿如履平地一般從容自在。
“真是好身法!”李渺華不由讚道,卻聽周涵止低聲提醒道:“先前那老者琴音之聲,乃深含一絲音毒,衆人切要小心!”
原來他先前觀那孫德宗與壁上和尚交戰之時,竟悄然放去數道黃庭真氣,此數道真氣細細密密,微不可查,不料甫一接近那邊孫德宗幾人,竟大部毀於此老者音波之下,唯有一小道真氣探得老者凌厲音波之中,竟含幾分毒氣,此毒雖不算烈性,但若雖音入耳,短期內卻是難以救治。
此刻他將此事公告給諸人聽了,卻沒有選擇秘而不宣,這並不是說他周涵止轉了性了,而是深怕一會兒明月心一個莽撞跟人打起來,若吃了虧,還要連累師妹抽身照顧,甚是麻煩。
果然,七妙聽其講述,心頭一凜,慢慢點了點頭,那李渺華等人面色上也是多了幾分鄭重,悄悄戒備,打量着那不斷朝自己接近的諸多人馬。
只見莫丞當先飛身而至,遙望見衆人之後,他神情錯愕片刻,竟是仰首長笑,拱手長作一揖,但聽他說道:“原來竟是西崑崙與靈霞島的諸位,真是不打不相識,在下兵盟離星劍莫丞,見過諸位道友!”
李渺華小嘴一撇,七妙有感這黑衣高冠的劍客言辭誠懇,微微欠身回禮,又聽那莫丞向左右一指,介紹到:”此乃兵盟火烈星木炎夕,與我同屬十二星劍之列•••”
七妙聞言望過去,只見木炎夕這西域女子鵝蛋臉,寬額頭,對梢眉,眼似珍珠,鼻樑高翹挺拔,眉眼間滿是異域風情,她紅髮宛若火焰,又是鮮紅如血,招展飄揚,正呼應着其滿腔恨意,滔天怒火,此刻的她,正一臉憤恨的望着七妙,乃令後者鬱悶不已。
七妙不由想到,那日若不是你視我爲囊中物,窮追不捨,又怎會追殺我至那懸崖之下,之後更是被人廢去武功,不客氣的說,這便是你自作自受。
然而她也深知,對方恐怕不是這麼想的,次女今後定是視自己爲死敵,以後也少不了一番麻煩。
就在她沉思之際,莫丞又介紹另外那華衣公子道:“此人乃是兵盟第一劍客,芒星劍冠玉•••”他將第一這兩個字咬的極重,那華衣劍客聽見後白了其一眼,回過眼神,並不理會。
七妙細細打量此人,卻見其赭紅色緞面長衫,其上以金絲繡着一隻沖天的鳳凰,乃是遙遙欲衝九天之勢,他腰上圍着一條玉帶,兩邊衣袖下繫着鵝黃色的絲絛,其人高高束着頭髮,鬢角處垂散着兩縷如絲秀髮,那高高的髮髻上又鑲飾着諾大一顆夜明珠,正是熠熠明亮
再瞧此人面目,乃是面若秋水,眉目疏朗,一雙星眸清澈閃亮,正是顧影自望,並不把這身前衆豪傑放在眼裡。
但見其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婆娑手上那把五尺長劍的劍鞘,此劍鞘上鑲飾着紅藍寶石若干,狀若星辰羅列,顯得幽暗神秘。
這是時那賀姓和尚扒着旁邊峭壁早就來到衆人近前,孫德宗並秦逸與陳開也是大步趕到,只見陳開瞅見七妙之後眼前一愣,竟也是哈哈笑道:“不想卻在此處遇到熟人了!”
那邊秦逸悄悄一扯陳開袖子,後者默契深刻,當即止住口話語,卻見七妙回他微微一笑,落在陳開眼裡,狀若傾城之態,然而這虯髯漢子一思及此人真實身份,心中登時一陣惡寒,只聽他心中腹誹道:“都說踏破鐵鞋,這一路尋來,卻在此地遇見此人,哈哈,真乃是老天顯靈助我魔教,不過這七妙好端端男兒身不做,偏偏卻愛扮成女兒家,嘖嘖,這個調調俺老陳可消瘦不了•••”
他一通胡思亂想,卻見莫丞飛快掠過其一眼,強壓住心中震撼,乃是在心中驚喚一聲;“什麼!”
陳開顛倒心思,正被莫丞以觀心術覷得完全,後者心頭大駭,心念飛轉,心道原來眼前人竟有這諸多說不出的秘密,他不由想到,此時現在不急說破,須知有時候攥着別人的把柄回比捅破這層窗戶紙來的更有用,也許到了某些時刻,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此後不妨再細細調查,眼前只需暗暗將此事記下,莫丞面色迅疾中恢復如常,望了望面前諸人,忽然對夏氏兄弟一拱手道:“在下見過此地主人,夏家兩位公子。”
“哦?”夏文清頗覺奇怪,顧不得回禮,先是向其詢問道“閣下竟識得我二人,我可不記得咱們先前在哪裡見過?”
莫丞哈哈一笑,坦然道:“在下之前與二位公子卻是未曾見過,此乃除此謀面…….”
“這麼說的話我更奇怪了,閣下如何肯定我二人便是此地主人?”莫丞一番話,夏文清聽得更加糊塗了,旁的衆人也是好奇,連先前那脾氣古怪的和尚也只盼莫丞出言解釋,竟並未插嘴。
“說來容易…….”只聽莫丞微做一笑,解釋道:“來此之前,我兵盟之主曾交代夏家有文武二子,並一女,我看這兩位公子衣衫打扮別無二致,觀之一位如溫潤君子,雖無修道法力,卻頗有儒家風範,另一位眉宇間別具英武氣質,乃是修爲不凡,故妄測你二位乃是夏家公子……”
他頓了頓,看了看夏武明,接着說下去道:“兼之這位兄臺身後氣如白虹,沖天拔地,此乃閣下氣質蘊藉,頗有質地,十足的武者氣概,我更可妄測,閣下乃居雲軒中一貫在外主事打理之人……..”
“哈哈……”夏武明聽罷不由長笑一聲,擺手推謝道“莫兄謬讚,小弟略略學道,卻不甘當這主事人的名號,軒內我父居上,父親之下尚有邢先生做軒內主管,小弟卻是長年在外奔波,爲居雲軒略盡綿薄之力。”
旁人見這莫丞頭頭是道,說的明白準確,心底不住稱奇,只聽那孫德宗一邊讚道:“好個離星劍,不愧爲袁重嶽高徒……..”
他也是對夏家兩兄弟略施一禮道:“夏家二位公子,老朽在幾年前年曾上門拜會過貴軒主人,那日無緣一見,卻見到二位過二位公子,只不知你們還記得老朽不?”
那夏家兄弟對着這約莫五十上下年歲,道骨仙風的長襟老者一通打量,那夏文清眼尖,當即脫口而出道:“你是前幾年家父生日,託了一件禮物送過來的那人?”
“呵呵,正是在下,魔教孫德宗是也…….”孫德宗捋須笑道。
“不過那日我父傳下話來,言道居雲軒遠遁江湖,避世許久,與魔教中人更是從無來往,老先生帶來的禮物也便沒有收下…….”夏文清訕訕說道,臉色頗不好意思,想是心中也埋怨父親此事做的決絕了些,想那開口尚不打笑臉人,何況人家還是拿了件禮物過來的……
他想了想又道:“那日孫前輩聞得此言,卻也沒有逞強硬要進軒內一會,竟是將手中禮物徑直拋到東海之中,其後便盤膝坐下,撫琴喝唱一首《憶故人》,其曲若潺潺流水,更兼略略的疏淡,琴聲中滿是惆悵相思遲暮,問舊來流水知何處的情懷…….”
夏氏兄弟不禁陷入回憶,搖想到孫德宗一曲琴音畢,寂寂東海無聲,他笑道這禮物已經送到了,見與不見,卻亦無妨,此後吟嘯一聲,踩着那東海餘波,飄然而去,旁人由那夏文清的描述中,約略也可知此人當時放浪曠達,不羈之意,由此可見一斑。
“哈哈,老夫別發狂態,倒讓公子留心了…….”孫德宗搖搖頭道“不過往昔爲私,今日爲公,孫某再求見居雲軒主人一會,還請公子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