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出雁門後,很快就被匈奴的偵騎盯上了。二十萬大軍行軍,行跡根本無法影藏,王離索性就大張旗鼓的進軍。
秦軍的戰略意圖很明顯,就是自北向東橫插過去,切斷正在圍攻上谷、漁陽等地匈奴主力部隊的退路。頭曼在發現了秦軍主力部隊的蹤跡後,迅速集結了大軍,迎了上來。
出雁門後五日後,在沃洱河河畔,兩隻大軍的先鋒遭遇了。混戰一場,互有死傷,各自引兵退卻,第二日,雙方的主力便碰上了。
匈奴雖有四十萬部衆,人數足足是秦軍的二倍,可精銳程度卻遠遠低於裝備精良且身經百戰的秦軍。草原上的漢子雖然上馬即爲戰士,嫺熟弓馬騎射,可對上訓練有素的北軍,就像是一羣烏合之衆。
試探性的交戰數次,一連三日,匈奴皆是敗退,折損了二萬多人,而北軍傷亡不足五千。當匈奴的貴人們發現秦軍仍然是以前那支令人恐怖的秦軍,而並非像傳聞般人心浮動士氣低迷,便紛紛膽顫。當初在頭曼城許下的豪言壯語也選擇性的遺忘,任頭曼怎麼催促也不敢再衝撞秦軍的軍陣。
頭曼見諸部已經心生畏懼,也無可奈何,只得避免與秦軍決戰。聽取了燕復的建議,如牛皮糖一般緊緊的纏着秦軍,秦軍若進,則避其鋒芒撤退,若退則遠遠跟隨,伺機趁其不備攻擊。
如此戰術下,秦軍接連幾日都吃了些小虧,蘇角便獻上一計。大軍佯裝撤退,卻在月黑之夜三萬精騎悄悄離去,匈奴大軍卻沒有發現秦軍的異常,照舊緊緊跟隨。
待三日後秦軍的精騎突然從匈奴背後殺出,秦軍中軍主力趁機反擊。匈奴軍中一時大亂,幸好右翼的左賢王冒頓部及時回援,拼死向秦軍發起了反衝鋒,阻擋住了秦軍的攻勢,頭曼的中軍才得以脫身。
經此役後,匈奴大軍再也不敢和秦軍正面交戰,而是遠遠的避開遁走。王離則率軍繼續北行,企圖找尋匈奴人的主力。
可王離卻忽略點一點,匈奴人生活在這片草原上數百年,對這裡的熟悉瞭解遠遠超過秦人,況且秦人又是步騎混雜,行軍速度自然不及來去如風的匈奴騎兵。
王離的想法是找到匈奴人的主力後逼其決戰,然後畢其功於一役,可頭曼卻已經心生懼意,自然避開和秦軍決戰。這樣秦軍孤懸在長城外已經月餘,卻始終找尋不到匈奴人的主力,蘇角和涉澗都建議大軍先撤回,待明天開春再戰。王離卻固執己見,堅持暫不回撤,繼續向北找尋匈奴人的主力大軍。
草原上一處小河旁,一隊千餘人的秦軍鐵騎正飛馳而過,一馬當先的韓信緊握着馬繮,卻有些心不在焉。
既然找尋不到匈奴的主力,王離便讓整個大軍的陣型展開成雁字,自南向北緩緩前進。兩翼的周圍一隊隊騎兵四處搜尋,兩隊之間相隔不足百里,一旦發現匈奴人的蹤跡,則狼煙預警,大軍迅速集結迎戰。
韓信所部正屬於偵騎的一隻,沿着河畔向西搜索。
這一月來韓信並沒有什麼大的戰功,只是聽從指揮中規中矩的打了幾場小仗。雖無損傷,可也沒有什麼斬獲。原本以爲這次秦匈大戰會是自己嶄露頭角的一次機會,卻落得的表現平平,韓信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既然強求不來,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韓信見日頭正高,隊伍間人馬皆有了些疲倦之色,便下令在一處小樹林處休息片刻。
喂完了白馬,韓信從禳出掏出了肉乾,就着水袋慢慢的咀嚼着,眼神若有所思。
距離上次交戰已經過去了十三天,匈奴人的主力卻仍然不見蹤影,只是小股的騎兵在秦軍周圍活動,待秦軍大隊騎兵衝上去便掉頭就跑。看來匈奴人學乖了,懂得利用他們在草原上的優勢,而不是和秦軍硬碰硬的自找苦頭。
自雁門出塞已有一月之餘,本來驅逐匈奴的目的已經達到,又接連取得幾場勝利,秦軍早已可以班師回營。可王離仍然固執己見,堅持繼續北行尋找匈奴人的主力。
其實王離的心思不難猜測,他這次聲勢浩大的北征,甚至不惜和咸陽方面撕破臉皮,就是爲了一戰定其功,取得和蒙恬四年前一樣的蓋世之功,這樣才能在軍中取得巨大的威望,真正取代蒙恬。
可是已經十月,天色漸漸轉冷,北軍出塞時並沒有準備冬裝,一旦大雪降臨,那二十萬大軍面臨的就是滅頂之災。
韓信擡頭看了看已經凋零殆盡的樹枝,心想最多一月,王離就會被迫班師回營的。
嘆了口氣,看來這次真的要無功而返了。
遠處一騎飛馳而來,韓信眼力不凡,遠遠的便認出了是自己麾下的斥候,馬背上似乎還放着個人。韓信有些好奇,便上馬迎了上去。
斥候見韓信迎來,便勒繮停住,將馬背上的那人扔下馬去,拱手行禮道:“啓稟大人,抓到了一名匈奴人的奸細。”
奸細?韓信一愣,低頭細細的打量起那名匈奴人。這名‘奸細’看上去年紀不大,雙手被反綁着,滿臉害怕的神情,看見韓信目光看下他,便張嘴唧哩哇啦的說了一大頓,語速極快,似乎是在哀求韓信饒他性命。
韓信見這匈奴人雖然是一身匈奴士兵的打扮,可肌膚卻不像一般匈奴士卒那般粗糙,反而有些光滑,不像是久經風霜的戰士。可看他的神情舉止,又不像是匈奴貴族,韓信頓時心中升起了疑慮。他是聽不懂匈奴語,便喊來了田市。
田市本是胡秦交雜的血統,又在邊關生活了數十年,匈奴語自然流利無比。只見他對着那‘奸細’惡狠狠的說了一大通話,那奸細害怕的渾身發動,也不顧手腕被束,只是拼命的磕頭,哀聲求饒,嘴裡急促的說着一大串話。
韓信望向田市,見他又問了幾個問題,這才臉色有些失望的回頭轉告韓信,“大人,恐怕你要失望了。這人不是什麼奸細,也不是什麼匈奴的士卒,他只是一名婢王的奴僕,這次是奉他們女主人的命令從頭曼城給遠在前線的情人送信的,卻不料路上被我們的斥候抓住了。”
田市又從那匈奴人身上細細摸索了會,搜出了一張羊皮紙,應該就是他口中說的書信。
田市望向韓信,見韓信點了點頭,便拆開來看了半天,摸了摸腦袋,張嘴對韓信大笑道:“這真是封情書,看的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匈奴人真的智商有限,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個詞,真是酸掉人大牙。她說她兩個哥哥都跟隨單于去大帳了,連未成年的弟弟都被徵入了王城衛隊,家裡只有她一個人,是在寂寞難耐,想念他的情人,期望他早日回來。”
韓信聽完哈哈大笑,打趣道;“匈奴女人就是豪放呀,都不會含蓄些。”撇了眼那名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信使,又道;“行了,看他這麼配合的份上,放了這傢伙吧。就他這點出息,也不敢拿起刀和我大秦爲敵。”
說完就要掉轉馬頭,忽然心中一動,腦海閃過了一個念頭,又回頭看向田市,“老田,你把那封信原封不動的給我念一遍聽聽。”
田市表情有些疑惑,不過聞言還是一字一字的讀了出來,韓系細細的聽了遍,心中愈發肯定自己的判斷。點了點頭看向田市,沉吟道;“老田,你帶着兄弟們繼續偵探,我去一趟中軍大帳。”
田市愕然道;“你去中軍大帳做什麼?”
韓信衝他眨了眨眼,嘿嘿一笑道;“天機不可泄露。”
這幾日王離的心情很差,非常之差。他一心求戰,頭曼卻算準了他的心事,只是避而不戰,讓他有種重拳揮出,卻打在空氣中的感覺。雖說已經連勝數場,可匈奴並未傷着元氣,他王離也沒有取得預想中的蓋世之功,所以他才冒險讓大軍久懸在長城之外,遲遲不肯班師。
他非常渴望用一場大勝來證明自己,可頭曼卻不給他這樣的機會,這讓他惱火萬分。蘇角等人對他的一意孤行早有不滿,只是礙於軍中的嚴格軍規纔沒有向他這個主帥發作,一旦無功而返,那他本來就不甚高的聲望更要低落了。
王離注視着營中巨大的沙盤,久久不語,卻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這是帳外的侍衛卻進來稟告道;“啓稟大帥,帳外有一名右軍的曲侯求見。”
王離皺了皺眉頭,不悅道;“是誰,有什麼事?”
侍衛躬身回道:“他只說他叫韓信。”
韓信。王離一愣,旋即想起了他,不由有些好奇,他這個時候求見自己幹什麼。
便說道;“讓他進來吧。”
“韓信參見大帥。”韓信單膝跪下,行了個軍禮。
王離呵呵一笑,說道;“起來吧。”上前拍了拍韓信的胸膛,又笑道;“聽荊駿說你在右軍中做的挺不錯,哈哈,固然沒有辜負我對你的重望。”
韓信微微一笑,起身拱手道;“承蒙大帥知遇之恩,韓信無以爲報,今日特來爲大帥解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