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府的西面臨着個小湖泊,當初虞戚以高價從一名富商手裡買得府邸之時,就是看上了此處。
引進了湖水四處環繞宅中,又在湖心小島上修建了廳堂,雖然格局小巧,可也別具風味。
湖泊很小,所以通過畫橋相連即可,項羽、韓信二人跟着虞戚,一路有說有笑。
虞妙弋早早的就坐在廳中,今天是她十六歲的生辰。十六歲,在楚地已經是女人適合婚嫁的年紀了。所以她一大早就被一羣老媽子和丫鬟喊了起來,先是沐浴更衣,再換上了楚國貴族女子穿的廣繡長裙,頭髮也被高高盤起,梳成精緻的髮髻。眉心之間的茸毛被細細的拔出,淺畫上秀眉,按照楚地的習俗在眉心處點上一點紅嫣硃砂。
虞妙弋第一次穿上這麼正式的宮裝,坐在那隻覺得渾身不自在,見韓信跟在父親哥哥後面走了過來,便伸長了脖子,目光中露出歡喜的神色。
韓信見一名宮裝美麗少女正望向自己,腮生紅暈,巧目嫣然。不由一怔,這才認出來是妙弋。換上宮裝後的虞妙弋雖然少了幾分少女的天真爛漫,可卻多了幾分端莊淑雅,看上去猶如出水芙蓉,眉目笑語盡是傾國之色。
韓信趁沒人注意,朝她擠了擠眼,虞妙弋則回之甜甜的一笑。
虞戚拉着項羽的手入座,卻渾然拉不動,有些奇怪的回頭。卻見項羽一動不動,只是愣在那裡癡癡的看向虞妙弋,便拍了拍他的肩,喊了幾聲:“賢侄,賢侄。”
項羽這纔回過神來,急忙乾笑幾聲掩飾了尷尬,伸手拉着韓信一起入座。
韓信看了下廳內,人數並不多,大多是些婦人小孩,想必是一些虞家的親戚,又見虞子期坐在了一名美婦身旁,輕握其手笑着說話,料想應該是他的妻子。
虞戚坐下,伸手輕拍數下,廳內歌舞便響起。丫鬟們則端出了一盤盤精美的菜餚,如花間蝴蝶般穿梭在廳堂之間。衆人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過了一會,座上虞戚輕輕咳嗽一聲,見大家都將目光轉向他,便微笑的端起酒杯,道:“今天是小女妙弋行成年禮之日,在場的諸位都是自家人,還有兩位賢侄前來捧場。大家請盡情暢飲,勿要拘束。來,隨我飲了這杯酒。”
衆人紛紛舉杯,嬉笑的飲盡。
因爲是家宴,所以並不拘束,一些女眷圍着虞妙弋邊在那接頭接耳,對着項羽和韓信二人指指點點,不是發出一陣嬌笑聲,虞妙弋則低下頭滿臉通紅。不時也有些頑皮的小孩子在廳堂裡跑啦跑去,四處嬉戲。
項羽坐在那一會端杯,一會放下,只覺得被那一羣女眷評頭論足的渾身不自在,深呼了口氣,忽然站了起來。高大的身材在廳中格外引人注目,衆人頓時都將目光轉向他。
項羽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舉杯朝向虞妙弋:“項某先在這裡祝虞小姐青春永駐,美麗永在。”說完也不待虞妙弋回酒,便一飲而盡。
又從腰間掏出個玉盒,臉色有些忸怩的說道:“這是項羽的一點點心意,恭賀小姐的成人之禮,還望小姐收下。”
衆人待看清項羽手中之物,傳出了一陣驚呼,更有幾聲女眷誇張的尖叫。
只見一枚大若龍眼的夜明珠,通體晶瑩,在玉盒中發着柔和的光彩。座上的虞戚也不禁動容:
“賢侄,這不是東海龍家的傳家之寶九龍珠嗎?怎麼會在你手裡。”
項羽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些傲意:“我去相借,龍家就算不情願,也會奉上。”
虞戚心中一陣悚然,東海龍家是齊地的豪門大族,向來和會稽項家爲首的楚地羣豪關係不睦,項羽這簡單幾個字,不知道隱去了多少廝殺。
虞妙弋站起身子,微微一福道:“多謝項大哥,妙弋在此謝過了,可是這顆寶珠太過名貴,還望項大哥收回。”
雖是稱謝,可是虞妙弋的臉上卻並沒有多少感激之色,雖然舉止並不失禮,可是任誰都看的出來她並沒有將這個寶珠放在心上。
虞戚微微皺眉,剛想出言叱喝,卻被項羽搶先道:“虞小姐看來並不喜歡這顆夜明珠了,唉,都怪項某唐突了。前日才知道小姐你的生辰,倉促間也沒有什麼好準備的,只得問老管家哪裡有什麼絕世珠寶,這纔去龍家借來的,也不知道小姐你喜不喜歡,實在抱歉至極。”
聽完項羽的話,廳內頓時靜了下來,虞戚也是一愣。
東海龍家離吳中少說也有六百里之遙,項羽僅用了一天時間就跑了個來回,還算上他在龍家搶奪寶珠花費的時間。
恐怕在座的沒有人猜不到了,項羽等於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向全部人宣佈他對虞妙弋的傾慕。虞戚則是又驚又喜,驚的是不知道項羽爲什麼更改主意了,喜的是他似乎很喜歡妙弋,這對虞項兩家是百利而無一害。
虞妙弋也露出了些許感動之色,低頭向項羽道;“謝謝項大哥的心意,妙弋這就收下。”又擡頭偷偷的向韓信看去,見他並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這才舒了口氣。
卻不知道韓信雖然面色平靜,心裡卻是滔天巨浪。
他不明白,爲什麼項羽會突然回心轉意,拒絕了聯親提議後又主動求愛。看向項羽背影的目光也有些變化了,從敬仰的大哥突然轉變成想要奪愛的情敵。
項羽卻絲毫沒感覺到韓信內心的鉅變,他只是很開心的看見虞妙弋收下了他的禮物,哈哈一笑,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項羽坐下了,衆人的眼光就隨之落在韓信身上了,意思不言而喻。兩人是一起前來的,如今項羽送上了份大禮,韓信卻空手。連虞妙弋也不由看向了他,心中滿是期待。
韓信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朝着虞戚一拱手,笑道:“虞公不覺得只有歌樂而無舞曲甚爲無趣嗎?韓信請虞公批准,讓韓信舞劍助興,也爲小姐生辰添加幾分喜色。”
虞戚輕捋鬍鬚,笑吟吟的點頭道:“沒想到韓公子居然還擅長此道,那就請吧。”
韓信握住魚腸,走到廳堂中間,向四座一拱手道;“韓信獻醜了。”
說完深呼一口氣,凝神聚氣,臉上再無一絲嬉笑顏色,衆人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凝重,大堂頓時靜了下來。
“嗆……”
一聲銳響,在空蕩的廳堂中突然響起,遠遠的迴盪開去,也不見韓信如何拔劍,只見魚腸高高跳起,韓信輕身一躍握住,勢若沖天。
韓信落地,劍花一閃,前排的諸人只絕對面前一陣風過,油燈竟悉數熄滅,廳中頓時陷入一陣黑暗中。只看見韓信手中的魚腸揮舞,清冷的劍光在黑暗中綻放着燦爛的光芒。猶如秋水長天般盡然瀉下,化作天邊無邊銀河,又如玉落散做滿天繁星,伴隨着韓信舞動的身姿閃閃發亮。
衆人睜大着眼睛,目光緊緊的隨着韓信疏影浮動的身姿,生怕錯過了一絲精彩,張大嘴巴,凝神屏氣,擔心發出一絲聲響驚動了這彷彿九天之上的劍舞。
“錚……”魚腸又是一陣清響,猶如龍呤虎嘯般久久迴盪。
韓信收劍,氣定神凝,微笑的站着。
許久,項羽才第一個大聲鼓掌道;“好,二弟,果然好劍法。”一衆人才恍然醒悟,紛紛鼓掌。尤其是虞妙弋,更是興奮的小臉通紅,拼命的拍手,全然不顧淑女形象。
這時已經有侍女上前將油汀重新點起,韓信又從懷中掏出了枚戒指。這是一枚真的戒指,是韓信在昨日走遍吳城大大小小的首飾店,才央到一名老匠人按照他的想法打造的,而且花光了他幾乎所有的積蓄。
“虞小姐,這是我家鄉流行佩帶在手指上的一種小飾物,傳說少年男女帶上後就會得到天神的守護,一輩子好運。”韓信走到他面前,微笑的遞了過去。
虞妙弋小心翼翼的接了過來,帶上了左手的無名指,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韓信,沒有說話,卻從韓信眼中看到了他的笑意。滿足的笑意。
這時只有他們才懂的小秘密,只屬於他們二個人的。
虞戚也發覺到兩人之間的異樣,便重重的咳了咳,打斷了兩人對視,笑着對韓信說道;“韓公子果然好劍法,老夫雖然對劍術並不精通,不過也看得出來,韓公子的劍術應當是天下無雙。”
韓信謙虛道;“虞公謬讚了,這隻劍舞是我母親閒暇時候經常舞的,我看着看着也就學會了,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讓諸位見笑了。”
項羽插話笑道;“二弟實在太謙虛了,看你剛剛的劍舞,單論劍術上的造詣,你確實可以當的傷天下無雙。我項羽一生很少服人,劍術上,你確實遠勝於我。”
韓信笑着回道:“大哥取笑了,你使的又不是劍,當然劍術不如我呢。”
只見項羽搖了搖頭,“我說的並不單指劍術,你或許武功不如我,不過技巧上,已經勝於我。”
這是虞妙弋突然走上前來,對韓信淺淺一笑。
“韓大哥,你這支劍舞好美呀,能不能教我。”
韓信一怔,旋即明白這是虞妙弋主動找機會讓兩人相近,便笑着點頭道;“這支劍舞本來就是女子舞的,我舞未免有點不倫不類。”
虞戚皺皺了眉,他已經感覺出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勁了,正想回絕掉,卻不料項羽突然插話道:“虞小姐的天生麗質,若配上這劍舞,想必痛快之極,哈哈,項某很是期待哦。”
虞戚見項羽都這麼說了,他若再推脫的話就顯得太露痕跡了,只好含笑着點頭答應了。
衆人又趁興歡聚了許久,到了時辰漸晚,一衆賓客便紛紛告退。項羽見時辰也不早了,這才依依不捨站了起來,向虞公和虞妙弋告辭。
臨走前虞妙弋又對韓信道:“韓大哥,請你有空的話務必多來指點妙弋的劍舞。”
韓信點了點頭,笑道;“一定,一定.。”
便向虞戚和虞子期告別,一揮馬鞭,調轉馬頭趕上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