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田市的指向,韓信找到了他的營帳,卻有些意外的發現裡面早有燈光。
推門進去,只見帳中一個人正彎身在桌上擺置碗筷,見有人進來了便手腳慌亂的站了起來,屈膝跪了下來,“參加大人。”
韓信有些意外的問道;“你認識我?”
那人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道;“大人跟着軍侯大人進營時,小的在營房處遠遠的看見了。”韓信‘哦’了一聲,喊那名士卒起身,又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和韓信差不多的年紀,約莫二十出頭,嘴脣上一層淡淡的絨毛,再加上有些慌亂的眼神,看上去顯得稚氣未脫。聽到韓信問道,連忙慌亂的回話道:“回大人的話,小的是您的親隨。”
“親隨。”韓信一怔,隨即明白了過來,便讓他起身,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吞吞吐吐道;“小人是個孤兒,自小沒有父母,所以並沒有取名字。”又嘿嘿的憨厚一笑,道;“大人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叫小的狗子吧,軍中的兄弟們都這麼叫我的。”
韓信呵呵一笑,“怎麼給你取這個名字呀,不是罵你嗎。”
狗子見這名新來的曲侯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看上去也很隨和沒什麼架子,便漸漸的放開了,憨笑着解釋道:“因爲我跑得快,他們都說我跑起來比狗還快,所以就叫我狗子。”
狗子看了眼桌上的飯菜,提醒道;“大人,快用晚飯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韓信點了點頭,看了看桌案上的飯菜,只有簡單的一大碗粳米飯,還有幾大塊醬肉和一碟青菜。秦代的食物當然比不上後世那麼精緻,只是很簡單的粗加工下,以填飽肚子爲主要目的。
秦軍中供應的食物並不像後世那樣整軍一起吃着大鍋飯,秦律並不提倡將領們和士卒們同甘共苦,而是嚴格的按照商鞅制定的二十級軍功爵位制來供應食物。最低等級的爵位是公士和上造,每頓只能吃粗米。再上的是三等爵簪嫋,每頓能有精米一斗,醬肉還有一盤菜餚,而沒有爵位的士卒能吃飽肚子就已經算很不錯了。
商鞅制定二十級軍功爵位的初衷就是爲了激發秦人對獲取軍功的渴望,於是戰爭成了平民百姓獲取身份財富的唯一途徑。只有斬取敵人的首級,士卒們才能獲得軍功和爵位,所以纔會出現像後世《戰國策》中說的一樣,每次聽說要打仗了,老百姓們想餓狼碰見了食物一般。
依靠這項完善的軍功制度,秦國才能最大的激起將士們的士氣,最終橫掃六國。但在一統天下後,以軍功選拔官員制度上的漏洞卻也顯露出來了,依靠軍功選拔上來的官吏,大多都是武夫暴吏,哪裡會懂得如何治理天下。況且天下一統後,戰事已少,一般老百姓也沒有機會再去出征作戰。這十餘年來,二十級軍功爵位漸漸廢弛,比如像北軍這種類似後世職業僱傭的軍團,爵位觀念已經單薄,更多的是看重軍職,所以像韓信這種無尺寸之功卻能坐上曲侯的新人,也能享受到三級爵位的待遇。
當然,這只是針對一些軍官來說,像狗子這種普通的士卒,還是吃着粗米@果腹,很難接觸到這種‘美味佳餚’。
韓信肚中本來就有些飢餓,聞到肉香更是食指大動,也不客氣的坐下大吃起來。吃了許久,卻見一旁的狗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時大聲的嚥下口水。
韓信肚中已經飽了大半,便指着剩下的飯菜對狗子說道;“我已經飽了,你也吃吧。”
狗子卻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哪裡敢答應。秦軍中向來等級森嚴,雖說韓信待人平和,狗子也不敢太過放肆。韓信知他所慮,便也不爲難他,只是吩咐他一會將飯菜收拾下,這等於變相的讓他食用。果然,狗子歡天喜地的應承下來了。
韓信見狗子性子憨厚,天性單純,倒是個不錯的親隨,便想從他口中了更多關於二曲的情況,便問道;“狗子,你是前任虞曲侯的親隨?”
狗子搖了搖頭,道;“我是臨時被田曲侯指派來跟隨大人的,我若是虞曲侯的親隨,他戰死了,我肯定也要被處死的。”
韓信這纔想起來原來秦律中有這麼一條,若果主將戰死,則殺其親隨,以杜絕親隨們不肯捨命保住主將。心想如果這樣的話,那這個狗子的命運就和自己牢牢的綁在一起,這倒是可以利用下,也算在這裡的第一個心腹了。
“狗子,你參軍多少年了?”
狗子扳着手指愣愣的算了算,纔回答道;“大人,已經有四年了。”
韓信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覺得田曲侯這人怎麼樣。”
“大人你說田曲侯呀。”狗子歪着腦袋仔細想了會,說道;“田曲侯這人很好呀,每次打仗的時候都是身先士卒,平時操練的時候也是以身作則,大夥都很信服他。本來虞曲侯死了,大家都以爲是他接任的呢。”
狗子忽然意識到在韓信面前說這些話不太合適,趕緊閉上嘴。待看見韓信臉上並無不悅的表情,這才放下心來,想了想又狀起膽子說道;“只是田曲侯這人太兇了點,而且脾氣不是很好,有時候會因爲一些小事情鞭打我們,上次我就因爲一次操練晚到了一會就被他吊起來鞭打。”
想到這裡狗子不由咧了咧嘴,彷佛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又說道:“不過田曲侯有個很厲害的本領,右軍中沒有人可以比得上呢。”
“哦?”韓信頓時提起了興趣,好奇的問道:“是什麼?”
狗子目光中露出了羨慕之色,“田曲侯自小在漠南長大,所以對大漠熟悉無比,閉着眼睛都能聞到水源的位子,想當年我們右軍出陰山追擊匈奴的時候,在大漠中迷失了方向,全靠着田曲侯一雙鼻子才從大漠中走了出來,荊將軍一高興,便把田曲侯連升三級,從一個屯長升爲了副曲侯,真讓人羨慕。”
韓信心中暗暗記住,又問他一些二曲裡的情況。狗子只是個下層的小士卒,所知道的實在有限,韓信問了半天,他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句。韓信也覺得興致索然,便揮手讓他退下了。躺在牀上細細的又想了會,睏意漸漸涌上,便打了個哈欠睡着了。
已經很久沒躺在牀上睡過覺了,韓信這一覺足足睡了五個時辰,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韓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站起身子來伸了個懶腰,便朝帳外走去。
迎面正好碰上端着水盆進來的狗子,看見韓信起身了面色一喜,道;“大人你起來了呀,我還正準備喊你呢,快到操練的時辰了。”
韓信接過了水盆,又有青鹽簡單的漱了下口,打着哈欠問道狗子,“現在什麼時辰了。”
“大人,已經快到辰時了。”
韓信點了點頭,道:“那還早。”昨天田市告訴他大營操練的時刻是辰時三刻,所以韓信纔會這麼說。
狗子面色有些猶豫,思慮了一會還是提醒韓信道:“大人,田曲侯早已集結好士卒,在操練場上等候大人。”
韓信一驚,問道:“北軍中的操練時分不是辰時三刻嗎?”
狗子支支吾吾的說道:“這小人就不好說了。”見韓信仍然盯着他。心中一慌,便打着哭腔說道;“大人,你就別爲難小的了。”
韓信見他表情,便心知肚明,臉色沉了下去。
看來這個田市還沒死心,今天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狗子見韓信臉色難看,許久不語,便擔憂的提醒他道:“大人,要不我現在就幫你更衣前去操練場吧。”
韓信搖了搖頭,面色忽然輕鬆道;“不急,既然按照軍規所定是辰時三刻,那我們就要按照規矩來。”
“狗子,你先去幫我弄些早膳來,我肚中有些飢餓了。”
早餐是一小鍋香噴噴的小米粥,再配上幾碟清爽可口的小菜,韓信吃的是津津有味,將一鍋粥喝了個底朝天,才滿意的拍了拍微圓的肚皮,打了個飽嗝。
看了看時辰也差不多快到了,韓信在石頭的幫助下換上了曲侯的鎧甲。曲侯已屬秦軍中的中級軍官了,所以裝備兵器自然不差,韓信也頗爲滿意。
到了操練場門口出,遠遠的看見千餘騎整整齊齊的排着方陣,當先一員將領正是田市,他見韓信遠遠的走了過來,就策馬迎了上去,遠遠的一拱手,語氣有些古怪的說道:“稟告大人,右軍五營二曲已經集結完畢,實到一千一百四十六人。”說完右手一揮,馬上的騎士們紛紛抽出腰間的佩刀,大聲吼道:“參加大人。”
馬上的騎士動作整齊,口號一致,千餘名騎士動作竟然如同一人。韓信看了心想久聞北軍軍風嚴謹,今天一見,果然名副其實。
田市本以爲韓信是個不淆世事的世家子弟,從未上過戰場,所以想借此氣勢打壓下他。卻不料見韓信竟然氣閒淡定,沒有絲毫的不適,反而面露得意微笑着揮手。看這情形還真像一羣小弟歡欣鼓舞的迎接新老大上任,不由胸口一陣氣悶。
以後軍中健卒牽馬迎了上來,單膝跪下大聲說道;“大人請上馬。”
PS:每天兩更江南有些力不從心,這段時間身邊也發生了不少事情,狀態很不好。暫時調整到一天一更,畢竟寫這種歷史小說,經常要查閱很多的相關資料。這書上傳三個星期來已經更新了差不多24萬字了,讓江南緩一緩,抱歉了各位大大。過完這幾周江南就會有足夠的空閒時間了,那時候會重新恢復狀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