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韓信 二百一二十一章 燕趙歸心(十)
最先崩潰的是漢軍的前軍,他們之前經歷了趙屹的衝擊,又被秦軍鐵騎蹂躪了一番,方陣早就已經千瘡百孔。待到秦軍步卒方陣衝殺上來時,驚恐萬分的漢軍士卒便如同潮水般涌後撤,軍官們咆哮着竭力嘶吼,想要阻止軍隊的潰散,卻被挾裹着一起退了下來。
絕望和恐懼迅速蔓延到了整個前軍,旋即是全線崩潰。
這就是新兵和老卒的區別了,老兵就算初戰不利,也能保持着隊列不亂,執行着一道道命令,不至於全線潰敗。而新兵則不同,第一次經歷戰事,尤其是那種生死搏殺的戰事,必然會驚慌,所以新兵大多隻能打順風仗,若遇兵敗,則絕對是潰散的主力。
劉邦試圖阻止潰散之勢,部屬在中軍的本部三萬精銳被倉促派上戰場,想要阻止秦軍的攻勢,卻還沒有和秦軍交戰就被潰敗下來的潰兵給衝的軍陣大亂,隨即被尾隨而至的騎兵的馬刀砍成了碎片。
秦軍騎兵聲勢駭人,馬踏如雷,一片馬刀的閃光耀眼,黑壓壓的讓人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窒息,只聽得到刀劍相交的撞擊聲和鐵甲的摩擦,殺氣沖天。
韓信低着頭,高舉着長槍,仰天狂吼;“加速!加速!”
“殺!”身後數萬聲怒吼響起,天崩地裂!
此時已經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猛衝!猛衝!再猛衝!拼命的摧毀掉眼前一切可以阻擋的障礙物,勝利就在眼前!
秦國騎兵排着密集的方陣,他們悍不畏死,毫不猶豫的將極速奔馳中的馬軀迎面撞上如林的長槍。秦人嗜血的血液在他們體內燃燒着,他們渴望着殺戮,渴望着鮮血,豪不吝嗇自己卑微的性命!
他們的攻勢是如此的猛烈,凌厲如火,駛入破竹!像一場驚天動天的颶風般衝入密集的漢軍方陣中,瘋狂的旋轉,迅速的左右擴散着。一個個整齊的漢軍方陣增援而上,接着被一個個摧毀,失去了方陣掩護的漢軍士卒驚慌失措的的四處逃竄,卻大片大片的被秦軍砍殺,猶如秋風掃落葉般!
就像平靜的水面突然被暴風捲起了巨浪,龐大的漢軍方陣在秦軍的猛烈衝擊下一個接一個的崩潰,隊列開始混亂,士兵們驚慌失措的扔下兵器逃走。漢軍在秦軍的突破下被打的落花流水,潰不成軍!潰敗很快就擴大了規模,從前軍蔓延到到了中軍,很快就席捲了整個漢軍方陣。
劉邦面色慘白,面如死灰,看着這麼一幕讓他的嘴脣忍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忽然拔出了佩劍,對着身邊的部將撕聲的吼道;“快去,快去增援,給寡人擋住他們,擋住他們。”
若說這個時候還能稍微保持點清醒頭腦的,那無疑就是漢軍的智囊陳平。他急忙站出來勸阻道;“漢王,萬萬不可呀。前軍已亂,兵敗如山倒,我們就算派再多的人也,也一樣會被秦軍給突破的。”
劉邦此時已經稍稍恢復了一點理智,強壓下心頭的恐懼顫聲問道;“那我們該如何?”
陳平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閉目思慮了少許,便張開眼迎上了滿臉焦急的劉邦。
“漢王,我要你給我五千人。”
“好。”劉邦此時彷彿就像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下來。
很快五千後軍就在盧綰的帶領下匆匆的趕到了軍陣的後列,長矛手豎起了長矛,毫不猶豫的將矛頭對準了逃下來的潰兵,弓箭手隨即放箭。在射殺了千餘名漢軍潰卒後,效果終於出來了,見後退無路,潰散下來的漢軍士卒只得掉轉槍頭,鼓起勇氣的迎着秦軍衝殺上去。
陳平又接着說道;“大王,我們手頭不是也有騎兵嗎?讓樊噲,樊噲將軍親自帶領,繞過秦軍攻打他們的後方去,在後面對他們發起攻擊。”
很快命令就被傳達下去了,樊噲匆匆的從前線撤了回來,上馬帶上二萬漢軍騎兵從左翼突然殺出,切入了秦國騎兵和步兵的結合部的空擋,隨即對秦軍發動了反擊。
這二萬漢軍騎兵無論是質量上還是數量上,都遠遠不是秦軍騎兵的對手,很快就在秦軍的反撲下死傷慘重。但他們的捨命反攻也讓秦軍攻勢爲之一滯,不等不掉轉頭來顯解決掉這一部突入後方的漢軍——因爲一旦後路被抄,那秦軍將陷入非常危險的境地。
正是有了樊噲捨命廝殺爲大軍爭取到的寶貴時間,漢軍士卒已經在有經驗的軍官帶領下倉促的站住了陣腳,重新結起了零落的軍陣,雖然在秦國鐵騎面前依舊稀薄,依舊不堪一擊,但已經遠遠勝於一觸即潰。
陳平趁着這寶貴的機會,果斷的下令在左翼和右翼發動了兩次反擊,雖然很快就被秦軍的鐵騎粉碎,但卻讓心驚膽戰的漢軍士氣一振。
原本的潰敗之勢變爲了纏鬥,儘管方陣仍在秦軍的壓迫攻擊下不斷後退、死傷慘重,但仍然能勉強保持住方陣,不至於徹底潰敗。韓信也嘗試着從側翼發起了幾次猛衝,效果卻並沒有想象中明顯,雖然每次都能帶來大量的殺傷,卻始終不能突破漢軍的中軍防線。
高強度的衝殺帶來的是人馬體力的大量消耗,秦軍雖然士氣如虹,可也漸漸力竭,衝勢一次比一次緩慢。
這場慘烈的廝殺從午時一直持續到日頭西落,當黃昏已經到來時,筋疲力盡的秦軍這才停止了這場瘋狂的屠戮,如潮水般回撤營中,死傷慘重的漢軍自然也沒有力氣發動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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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火通明的營帳中,死一般的沉寂,火光在每一人的臉上跳動着,卻沒有一個人肯開頭說話。
劉邦低着頭呆呆的望着桌案,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麼。衆人也是一個個都垂頭喪氣的,默然無語。
白天的死傷已經由各營主將報了上來,雖然沒有明確的數字,但粗略的估計漢軍的死傷也在十萬上下。
一戰折損過半,整整的十萬大軍!
劉邦的心頭無意在滴血,這些都是他在齊地辛辛苦苦經營出來的成果,原本是用來爭奪天下的本錢,卻在韓信的無情打擊下希望變成了泡沫。
要知道對手只有不到自己一半的兵力,而且一半人是倉促成軍的趙軍降卒。
慘敗!這無疑是場可恥的慘敗!
劉邦捏緊關節,緊咬着牙。
韓信呀韓信,如果沒有你,我劉邦怎麼會落得如此境地,難道你真的是我命中的剋星嗎?
見帳中氣氛低落,陳平咳嗽數聲,刷先開口說道;“漢王,我軍雖然小挫,但主力仍在,事情並沒有到最壞的地步,還請漢王和各位不要灰心。”
聽到陳平這麼說,衆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了他。在白天的戰事中,陳平的力挽狂瀾無疑挽救了漢軍全軍覆沒的命運,就憑着這點,所有的將軍們也對他刮目相看。
劉邦聽陳平這麼說,心中又燃起了求勝念頭,擡起頭來滿懷希望的看着他說道;“陳平,你有什麼主意能反敗爲勝嗎?”
劉邦緊緊盯着陳平,心中無比希望他能點頭,可是卻見到陳平緩緩的搖頭,頓時大失所望,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陳平嘆了口氣,“漢王,我們如今已經敗了,死傷過半,士卒皆已膽寒,如今的這種形勢,哪裡還能想着反敗爲勝呢。我們現在應該想着如何保存實力,如何怎麼撤走。”
“撤退!”劉邦失望的低下了頭,嘴裡喃喃的念着這兩個字,沉默了許久,臉色慢慢生變,擡頭說道;“陳平、樊噲、盧綰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吧。”
衆將面面相覷,卻不知道漢王打着什麼主意,便紛紛告退,偌大的帳中便只剩下劉邦四人了。
陳平是漢軍的頭號智囊,樊噲是劉邦最倚重的大將,盧綰則自小跟隨劉邦,是他最爲親近的侍從,可以說這裡的三個人已經代表了漢軍中最後實權的三人。
劉邦閉目許久,緩緩睜開眼睛,面色惆悵的說道:“我劉邦一輩子打仗都被項羽韓信他們瞧不起,因爲我從來都不肯打硬仗,打不贏就撤,打不過就跑,只會他們眼中的投機取巧。”
“可我這次是真的不想退了。”劉邦深吸了口氣,擡起了頭來,眼中卻閃着異樣的光彩。
“我今年已經五十有二了,比項羽和韓信他們足足大了一輩有餘。人皆言五十知天命,可我到現在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天命爲何?”
“我從來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我相信憑着我的努力一定能一點一點往上爬,爬到天下最高峰的位子,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所以我劉邦從來不氣餒,從來不肯認輸,即使是在灞上和漢中被項羽和韓信逼的山窮水盡的地步,我也仍然堅信自己能成爲最後的勝利者。”
劉邦嘆了口氣,許久才繼續說道;“可我現在真的懷疑我的堅持了,也許冥冥間真的有天意作祟。韓信他就是我命中註定的剋星,無論我怎麼努力,怎麼掙扎,都無法擊敗他,無法戰勝他,你們說呢?”
陳平看見劉邦一臉寥落之意,話中隱隱有了放棄的念頭,心中暗叫不好。要知道他現在已經是漢軍中無可取代的高層之一,甚至可以與蕭何這個劉備最爲倚重的文臣相提並論的地步了,一身的功名富貴皆繫於劉邦一人的身上,若是劉邦放棄了,那他當如何?
“大哥。”樊噲上前一步,猛的跪下,滿臉悲憤的說道;“故人常雲‘君辱臣死’,請大哥允許我出戰,我要和那韓信決一死戰。”
劉邦見樊噲如此,頓時心頭一陣感動,上前扶住樊噲的虎軀,久久不語。
陳平也隨之跪下,“漢王,如今我們並沒有道山窮水盡的地步,要知道我們手中仍然有十萬大軍,掌控者齊國和大半個趙國,就算河北盡失,光憑着齊國六郡我們一樣也有翻身的本錢啊。”
陳平臉色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還望漢王您能振作起來,千萬不要生出不該有的想法,齊國仍在,六郡猶存,就算是邯鄲也一樣在我們手中,我們仍然有源源不斷的兵員和錢糧供應。這次失敗了一樣可以捲土重來,漢王您不要辜負了一衆忠臣的赤膽忠心呀!”
也許劉邦只是一時的感慨,也可能是陳平的話打動了他。他霍得站起了身子,邁着步子在營中來回來疾走了數十步,頓足咬牙道;“你說的對,我還沒有輸光,仍然有翻身的本錢。”
停下了腳步,劉邦擡頭望向陳平,目光不再渙散,而是恢復了往日那個絕不認輸的漢王風采。
“陳平,你說,如今我們需要做什麼。”
“還是那句話,我們必須撤退。”陳平面色波瀾不驚,沉聲說道;“趙國守不住了,與其我們在這裡死耗,不如扔給韓信,我們回齊國重整旗鼓。河北還有魏國,趙國同樣還有很多仇恨秦國的人,這些足夠韓信收拾一段時間了。”
“項羽他不是傻瓜,就算他再討厭漢王你,也絕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攻打我們的。所以有他掣肘,韓信絕不可能拿下河北後全力對付我們。這就是我們的破局所在,只要他們的一天沒有分出勝負,我們就仍然有機會。”
劉邦沉吟了會,點頭道;“好,我聽的你,我們這就後撤,先回邯鄲,再回齊國。”
“可是大王……”這時一直沒有開口說道的盧綰忽然開口說道,“只是如今我們已經被秦軍死死咬住,他們大多是騎兵,在平原上追趕我們輕而易舉,我們若是撤退,很可能被他們趁機追上的。”
劉邦一愣,這纔想起,便將詫異的目光投向陳平,心想他不會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沒想到吧。
陳平輕輕咳嗽一聲,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小聲說了句,“我們並不是全部撤走,必須要留下一名虎將斷後。”
大帳內頓時安靜到了極點,三人的目光有意無意的都看向了樊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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