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未央此刻的腦子裡儼然是一團漿糊,誰讓她好死不死遇見了慕三郎,遇到了他就算了,還撞上了如此尷尬的事情,這不是要她的命嘛!
然而,慕三郎卻是神色如常,只是泰然自若地拾起了裝着胭脂的錦盒,不見絲毫的慌張,未央只是愕然,這個老爺子,究竟是能裝,還是能裝呢?
卻在這時聽見了慕三郎一聲輕輕的嘆息聲。
“這般的胭脂,倒是糟蹋了。”
他還關心這個?!
未央又是石化,視線卻落到了那一盒胭脂之上,是粘稠狀的液體,只是色澤卻有些單薄,看上去並非上等的好貨,自然,未央向來是不稀罕這兒的胭脂的,她先前不施粉黛,後來學了化了淡妝的時候也只是自己搗鼓了胭脂罷了,再後來,便是白湛所贈。
她又哪裡知道,這街市的胭脂竟然都是這般模樣,而慕家的胭脂,已經算是極品了。
無知的未央只能咋舌幾聲,只是說道,“這胭脂……”
話到了嘴邊未央只覺得不妥,又只能收了回去,她總不能說這胭脂看上去就是此等的貨吧,因而未央只是訕訕地笑了笑,連連擺手,“沒什麼,未央就先行退下了。”
“有什麼,但說無妨。”慕三郎卻是和顏悅色,他先前早已聽說了這丫頭的古靈精怪,又知曉她竟然曾經是一品皇商,想着必定對生意經有一番見解的。因而趕緊問道。
未央卻還是有些猶豫,她心裡是慢慢的吐槽,除了這些,實在沒什麼可說的。
“你是覺得這胭脂不好?”慕三郎果然是久經沙場。未央不說話,他也是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是笑道,“你覺得是哪裡不好?”
未央心裡一驚,一面想着這下自己是如何是好,一面打量着慕三郎的臉色,卻見他神色自然,似乎並不是惱怒的神色,這才說道,“倒不是哪裡不好。只是她是液體的。而且一眼看去便是摻了不少的水……”
說到這裡。也說了大概,未央卻是不敢再說下去了。
她小命還是想要的!
只是慕三郎卻在心裡驚歎這孩子果然有些見底,遂說道。“依你之見,應該如何是好?”
“我麼?”未央似乎有些驚訝,沒有想到慕三郎反倒還詢問自己的意見了,她雖然有些扭捏,不過想來自己這個三伯父還是好相處的,想了一想,便從懷裡衣袖裡掏出了一個胭脂的盒子的,這本是她準備送給慕念薇的,不過想來若是慕念薇要是知曉這是自己送的,一定是二話不說就竟它打翻在地的。只覺得一陣心疼,因而又悄悄地收了回來。
哪裡曉得,陰差陽錯,竟然還真拿出來給慕三郎看了。
未央的胭脂與慕家市面上販賣的自然不同,是取了新鮮的花瓣研末浸出了汁水,又拿了些楊枝甘露卡,靜置數月凝固成膏狀形成的,珍貴異常。
慕三郎雖然不是白麪小生,也不是好打扮之人,只是因着他做了胭脂的生意,對胭脂的瞭解也是頗深的,一見了未央手中的胭脂,只嘖嘖稱奇,捧在手上是愛不釋手。
奇了,當真是奇了!
“未央,你這胭脂,是哪裡買來的?”
難不成是薛家的鋪子不成?
一想到這裡,慕三郎的心中自是一沉,薛家也是賣胭脂的,只是生意卻一直被慕家壓制着,根本沒有什麼威脅,只是今年來,他不在洛城,疏忽了這邊的生意,卻在千里之外聽說了自己家的胭脂賣不出去的消息,這才千里迢迢地趕了過來。
沒想到果真是如此,如今薛家的胭脂鋪早已是一家獨大。
胭脂的生意不過是慕家的副業,它雖說是落寞了,慕家人面上卻不擔心,直到慕三郎歸家,在他眼裡,哪一門生意不是生意?
只是如今卻落得了這步田地,他自然是想要扶起來的。
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前些年歲的時候,那些胭脂不知爲何竟慘進去了些許的次品,賣給了一些皇宮貴族,卻差點兒毀了那些夫人小姐們的臉,她們是無論如何再不敢用慕家的東西了。
有了前車之鑑,還有誰還敢再來?
就是動用了慕家的勢力又如何,也是挽回不了人心的。
慕三郎昨日沒有歸家,錯過了晚宴,便是爲此事憂心忡忡。
他還在眉頭緊鎖,誰知未央卻在這時說道,“這是我親手做的。”
她當然知道慕三郎是在想些什麼,這是白湛所治,只是洛城的人皆是知曉這位男子的,心狠手辣,皆是避之唯恐不及,自己斷不能報出他的名諱的。
只是也不能說是從別姐買的,看着老爺子的表情就知道了,若是從別家買的,他一定會追問是那一家。
偌大的洛城,除了慕家和只做胭脂水粉一樣的薛家的胭脂鋪子,還能有哪一家?
未央急中生智,趕緊說道,反正她也不是不知道這胭脂的做法。
只是未央此話一說出口,慕三郎是愈發的激動,拿着胭脂盒子的手有些顫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有些說不出話來,“這這這……這真是你所治?”
未央雖然不知道慕三郎爲何如此激動,只能冷冷地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她還能說什麼?!
“能不能……”慕三郎的手卻在這個時候抖個不停,“未央,能不能……將這一門手藝交給伯父?”
未央總算是知道了慕三郎的打算了,也是鬆了一口氣。
想來他是真的希望慕家的胭脂生意能夠死而復生,便也就豁然開朗,乾脆說出了心裡話,“只是一門手藝,也不是麻煩,伯父既然是要,那就拿去吧。只是……”她頓了頓,這才說道,“只是前些年慕家因了劣等的胭脂沒了自己的客人,那信用度就已經是降下來了,就算如今伯父您推出了新的產品,我們自然是知道它的好的,只是別人呢?他們心裡害怕,自然不會再買,他們不買,又如何知道這些胭脂的好處?到頭來,不過是白白浪費了成本罷了。”
這丫頭,果然是厲害!一針見血,直截了當地便指出了生意上的不足。
慕三郎已經是完全的刮目相看,他本以爲這不過是個會耍一些小手段的商人罷了。
如今才知曉未央的厲害,怪不得先皇如此慧眼,讓未央擔任了皇商一職!
果然是名不虛傳!
未央看着慕三郎是兩眼放光,只當他是看見了商機,卻是不知他是在爲自己而感到驚奇,只聽得慕三郎道,“未央,你果然沒有讓伯父失望!你可願意幫一幫伯父,做伯父的左右手?”
“我?”未央奇了,是一臉的不敢置信,這才初次見面,也太直接了吧!
慕三郎見未央有些猶豫,卻想着這是個好苗子,不栽培倒是可惜了,可惜了慕家那麼多公子少爺,卻一個個皆是頑劣之輩,沒什麼大出息,他正愁着找個接班人的,總不能自己日後歸了天,叫這一大家子坐吃山空吧!
未央自然是不肯的,雖然她停了慕三郎的話,有些躍躍欲試,卻還是說道,“多謝三伯父的好意,只是老太太教導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慕家的姑娘更不應該拋頭露面!”
“這不過是老太太的話罷了。若是你因了這個不肯去店鋪裡的話,伯父這就幫你同老太太講去!”慕三郎不假思索地說道。
未央這才睜大了眼睛,這纔是她想要的,咧着嘴笑着,又俯身作了個揖,“既然如此,那伯父,未央便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慕三郎這才似乎鬆了一口氣。
不過林老太太聽說了這個消息的時候,卻是勃然大怒。
一手重重地拍在了几案上,“什麼!你竟然讓那個丫頭跟着你學做生意,她那野性子還未改你倒是好,助紂爲虐,是生怕她還不夠野麼!”
慕三郎俯身,畢恭畢敬,卻不說話。
林老太太又說道,“是不是她挑唆的你!三郎,之前你可不是這般模樣,定是那野丫頭的花言巧語!”
“並不是未央的事情。”慕三郎這才恭敬地回話,“是孩兒覺得未央是可造之材,這才……”
林老太太的眸子是愈發的陰暗了下來。
只是在月光郎朗照下來的明亮的月色裡,慕念薇卻放下了手中的杯盞,靠在窗欄邊,只是眼睛裡卻是飄渺得如同黑夜一般的黑色,“你說那個六姑娘,竟然要跟着爹爹學做生意!”
丫鬟見慕念薇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只是怯怯地應了一聲是。
慕念薇卻咬着嘴脣,視線卻落到了角落的一堆扔着的禮之中,“可是知道六姑娘鬆了些什麼?”
僕婦便要去尋。
“不必了。”慕念薇卻是不耐煩地說道,“找不到就算了,若是找到了 ,就都給我扔了,越遠越好,別髒了我的額安靜!”
僕婦丫鬟們手下的動作又快了些,只戰戰兢兢地翻查着。
因了老祖宗對自己寵愛有加,她般要多了自個兒的父親!
慕念薇氣得一跺腳,這口氣,她是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她決不能讓那個丫頭的詭計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