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潘巧蓮陪嫁的臨海莊宅子裡面,這個時候卻是紅燭高燒。花廳之內,一席家宴,已經吃到了人人酒足飯飽的時候兒。
對於現在的生活,武好古只有一個感覺——爽!
房子、娘子、票子、孩子,該有的都有了,而且還都超過了一個品德高尚的大儒應該享受的標準,都有點腐化墮落了。唉,這主要都是大宋封建主義社會的環境太惡劣了,以至於讓武好古近墨者黑了。
在心底裡面狠狠譴責了一番大宋腐朽的社會風氣之後,武好古就把目光投向了奧麗加。這個“筋肉洋妞”懷了身孕,終於沒有辦法按照一個“帕拉丁”的標準鍛鍊自己了。大半年將養下來,身材終於圓潤豐腴了,特別是那兩座山峰,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有多可觀了。等孩子生下來,自己可得好好和她牽牽手,算是彌補了之前的遺憾。
接着武好古又把目光轉向了在一旁伺候自己的完顏羅漢婢,這個黃毛大丫鬟現在也已經長熟了,發育得非常好,長相雖然不如奧麗加,但也是個難得的美人兒,而且還有一種印在骨子裡的山野情調……看來是時候享用這個黃毛丫頭了。
被武好古色眯眯的一盯,羅漢婢心頭的小鹿頓時亂撞起來了。她可早就把自己當成武好古的人了,只是自己這個主人一直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比自己晚來好久的奧麗加連孩子都快生下來了,自己怎麼還是一個丫鬟?難道自己最後要和金瓶兒、蘇影娘一樣,最後被主人“送人”(其實金瓶兒是嫁人的,嫁給了慕容忘憂的一個侄子慕容鵡)嗎?
今天主人的目光好像有點意思了,要不等晚上就去給主人還有主母暖個被窩?
不過席上的武好古,這個時候已經把目光從羅漢婢鼓鼓囊囊的胸脯上挪走了。因爲潘巧蓮這時笑吟吟地開口說話了,“官人,奧妹妹眼見着就要生了,可是連個名分都沒有,要不……就叫她做個妾吧。”
“妾?”武好古看了一眼奧麗加,充滿異國情調的俏麗面孔上露出了一絲憂愁。她已經在中國呆了許多年,知道“妾”的地位是什麼樣的?
中國人實行的一妻多妾制,而妾是沒有地位的,理論上完全受妻子的控制……奧麗加寧願做一個沒有名分的情人兼“帕拉丁”,也不願意做武好古的妾。
“不合適吧?”武好古笑着,“我有西門大姐一個妾就夠了。”
“那奧妹妹難道要……”潘巧蓮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奧麗加。
其實她不是很在乎武好古納妾,因爲武好古擁有的最重要的財產共和行的股份,是由武家內賬房持有的。而武家內賬房一半的權益屬於潘巧蓮。所以潘巧蓮的孩子們將來是不會沒有錢花的,而且武好古總是能打拼出一個將門的,以後潘巧蓮的兒子也不怕沒有官可做。
“奧麗加也開個外室吧,”武好古笑着,“我要把她帶在身邊的,納了妾就不方便了。”
“那奧妹妹的孩子怎麼辦?”
武好古和奧麗加對視了一眼,發現金毛美女顯得非常滿意,然後就笑道:“奧麗加的孩子就讓他們在界河發展吧,將來可以加入博士團,也可以做騎士。”
對於這個安排,武好古早就和奧麗加商量過了。奧麗加是“帕拉丁”,她的兒子們也將是“帕拉丁”。會有各自的莊園,會在界河商市內擁有一定的財產,還會接受嚴格的“騎士”和“博士”教育。
“那可就有點虧待奧妹妹了……”潘巧蓮說着話,又瞅了一眼奧麗加,見對方顯得非常愉快,也就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大郎,”潘巧蓮又將話題轉到了開封府發生的一些事情上,“奴昨天收到了十一哥託人捎來的書信。
信上說,伊川先生要派侯師聖來請你去開封府論道。”
“論……道?”武好古一愣,“誰和誰論?”
“好像是伊川先生要和官人你論啊。”
“啊?”武好古瞪大了眼珠子,“十八,你說伊川先生要和誰論?”
“和官人你啊。”潘巧蓮說。
“和我?”武好古愣了又愣,“不是和東坡先生?”
“不是啊,是和你論道……”潘巧蓮從一個貼身的女使那裡取過了潘孝庵派快馬送來的書信,交給了武好古。
武好古展開書信一看,眉頭就大皺了起來。潘孝庵的信上寫得很清楚,武好古和蘇迨、蘇過、呂好問合編的《實踐證道試論》一書在開封府被盜印了不知道多少,國子監裡面幾乎人手一本。
而且這本書還引起了好大的波瀾,不僅有許多朝臣在私下議論這本書,連大儒程頤也當真人,決定派侯仲良去界河商市請武好古前去開封府論道——論一論理學和“實證主義”誰纔是真理!
看到武好古眉頭大皺,潘巧蓮以爲他擔心說不過程頤,於是就笑着安慰道:“官人,伊川先生是大儒,學究天人,你論不過他也不要緊,能和他論一論,就足以名流史冊了。”
武好古搖了搖頭:“論道是不會輸的……若是要同和尚、道士論,那我未必是對手,但是伊川先生大儒,他贏不了我的。
大儒有大儒的原則,就是不能脫離孔孟之道,也不能引用鬼神之說。所以他們不能用有神論的觀點去批判實證主義,同時也不能阻止實證主義對天理的批判和質疑——因爲天理不是出自孔孟之口,而是關、洛學派自己瞎琢磨出來的。”
“那官人爲何煩惱?”潘巧蓮秀眉微蹙。
“因爲捧得越高,掉下來的時候就跌得越疼啊!”武好古輕輕嘆了口氣,“伊川先生這回是把我和實證論架在火上烤了。”
“火上烤?”潘巧蓮的眉頭蹙得更緊了,“那官人就別去和他辯論了。”
武好古笑了笑,“十八,這事兒等明兒見了東坡先生再和他老人家商議吧,總會有辦法應付伊川先生的。”
潘巧蓮點點頭,“對,是得和東破先生好好商量則個。”
“時候不早了,”武好古拍了拍肚皮,笑了起來,“十八,不如早些休息,明天還有的好忙呢。”
……
第二天一早,武好古就帶上禮物,前往蘇東坡的住處去拜年了。
蘇東坡在天涯鎮上的宅子是新落成的,自然也是武好古這個好學生相贈的,三進三出的院子,就建在海邊上,站在自家的花廳裡面就能望見大海和對岸的雲臺山,景色非常不錯。
不過今天蘇東坡卻沒有什麼興致看海,而是在忙着看孩子。他的愛妾俏金娘不久之前給他生了個女兒,乳名小云。晚年得女的東坡先生喜愛的不行,武好古見到他的時候,他正懷抱着小嬰兒,臉上笑得都開了花。見武好古來了,就笑着招呼:“大郎,你快過來瞧瞧,這是爲師新得的女兒。”
武好古走上前去,看了看東坡先生懷中的女嬰,長得非常秀氣,和自己的女兒美娘有的一比了。
“你看她長得像誰?”東坡先生問。
“像先生。”武好古昧着良心說。
“呵呵,盡胡說,”蘇東坡笑着,“她要長得像我這個糟老頭子還好看?她呀……和遁兒剛生下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蘇遁是蘇東坡的四子,由愛妾朝雲所生,可惜生下沒多久便夭折了,而蘇東坡的這個愛妾朝雲也在紹聖三年病逝惠州。蘇東坡給自己這個新得的女兒取名蘇小云,大概也是爲了紀念這位早逝的伊人吧?
“大郎,”蘇東坡輕手輕腳把愛女交給了一位奶媽,然後又問武好古,“你昨日纔回海州的吧?”
“是的。”
“那你知道最近開封府的士林之中因爲你的那本《實踐證道試論》鬧得沸沸揚揚,程頤那個書呆子還要找你論道嗎?”
“學生已經知道了。”武好古一邊說一邊看着蘇東坡,發現自己的這個老師一臉笑嘻嘻的樣子,彷彿在說一個笑話。
“他也真是老糊塗了,”蘇東坡笑着,“居然和你這個晚輩論道,要是輸了,還有臉面稱大儒嗎?”
“老師,”武好古說,“他倒是不會輸的……而且學生也不敢去和他論道啊。”
“不敢去?”蘇東坡一愣,“爲何不敢?”
武好古苦笑了起來:“伊川先生此舉是把學生架在火上烤了……學生若去了開封府,得罪的恐怕就不是關洛之學了。”
說真的,程頤那個老學究武好古一點都不怕。論道是不會輸的,而且程頤無權無勢的,還能拿自己怎麼樣?
“老師,”武好古接着又說,“現在實證之學跳得太高,起得太快,學生有點怕了。”
蘇東坡皺起眉頭,“你是怕……新學?”
武好古點點頭,“新學畢竟是顯學。”
“哼!”蘇東坡冷哼一聲,“那就和新學的那幾位論道啊!有甚好怕的?老夫陪你一起去,再把子由也叫上,好好和他們論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