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是個九朝故都,地處要衝,文化積澱沉厚,人物魚龍混雜。千百年的繁衍,整個城市形成了一種特別的態勢:表面的繁雜掩蓋着內裡深刻的理性。打個比方,就是一個普通巷子裡的一面照壁,都有着它自己存在的道理。
我做爲戰鬥在公安第一線的幹警,和形形**的人物打過交道,自然也處理過類似這樣的不符合常理的案件。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幹警隊伍裡形成了處理這種案件的幾個原則:
一. 對於此類事物,不必向上級彙報。倒不是因爲他們不信,而是因爲他們無法向更上一級交代。也不是因爲更上一級不信,而是無法向社會交代。也並不是社會不信,而是因爲有些事情,不可以講出來。今天你敢說有人狼犯案,明天就有人敢自稱神佛轉世了。前兩年的氣功熱裡出的那些噁心事,就是最好的證明。
二. 此類事件,一般做爲懸案與死案處理。很簡單,如果牽扯到這些不符合常理的力量,那整個事件就不是一個普通的刑警可以控制的了。除非這個刑警本身也具有超常規的能力。
三. 如果一旦牽扯過多,社會影響很大,上級施加壓力,限期破案,而就只有一個辦法:到時空酒店去尋找線索。前提是:生死自負。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安城的一些前輩們開始流傳,安城存在着一個神秘的地方:時空酒店。雖然它存在於安城,但具體的位置卻飄忽不定,時隱時現。據說需要請城裡有名的卦師以演禽術算出出現時間,再以玄空飛星找出方位,非常之繁複瑣碎。而且時空酒店是牛鬼蛇神們彙集之處,所有不可思議,違背常理的情況都有可能在那裡發生。沒點真材實料,就是找到了時空酒店,也是有去無回,白白送了性命。
作爲一個普通的刑警,雖然我也頗有些來頭(看我的子彈能幹掉木犀狼就知道),但我不至於傻到認爲自己能擺平時空酒店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們。所以,我對這件事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讓它成爲懸案。
這倒不是我沒有同情心,而是我沒有同情的資本。做不到的事情,勉強也沒用。這不是國家專政機關就可以處理的案子,在某種程度上,我與普通的市民對這種事同樣充滿無力感。幸好冥冥之中自有規矩,這些事情也極少發生,即使偶爾發生一次,也基本不牽扯到普通人類的頭上,而且後事都處理的乾乾淨淨,今天只能算個特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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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經決定了處理方法,多想無益,我匆忙向家裡趕去。一路上還在心裡打着腹稿,準備着對老婆的說辭。你以爲我只要告訴她碰到了一樁謀殺案耽誤了時間就可以過關嗎?我可沒那麼樂觀。事實對女人來說,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即使你告訴他,今天你是爲了逮捕一個擁有核彈的國際****,她也會認爲自己在你心目中並不重要(很明顯,還不如一個壞分子重要嘛。核彈?關我什麼事?),而如果你告訴她,其實今天只所以遲到,完全是爲了辦一張她最心儀的美容院VIP卡排隊等候耽誤了時間的話,但反應就完全不一樣了。
我摸摸口袋裡以備急用的VIP卡,一絲得意地獰笑浮上面容:老殷啊,佩服你啊。在與老婆的鬥爭中,未雨綢繆。你成長了,你成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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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忙忙和小區的保安打個招呼,三步並做兩步就進了我住的“帝皇豪庭”。(聽聽,現在的房地產商多沒文化!我的房子才70個平方,還帝皇?還豪庭?)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樓道頭的電梯門似乎正在關閉,向上的紅色箭頭標誌也在一閃一閃。我一個行雲流水的滑步在門縫中溜進了電梯。
“咣噹”,電梯門關了起來。我擡頭,裡面沒人。估計是樓上有人在叫吧。
沒多想,我擡手向我們家住的十四樓的按鈕按去。
怎麼感覺有點不對?
十四樓呢,怎麼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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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腦海裡頓時浮現出剛纔的狼人事件,一天之內碰到兩件蹊蹺的事件,那絕對不是偶然。
我不敢相信,但從目前的情形看,一定是這樣了。
我有點慌,畢竟剛纔只是一個我,現在事情就發生在自己家門口,但我老婆是不是也被牽扯了進來?
雖然她又刁,又蠻,不講理,讒,欺負我,不准我過正常的性生活,但能集這麼多缺點於一身的人也是極品了,如果出了事,讓我到哪去再找一個來?
我拼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告訴自己:這是幻術。
三界之內,還沒有可以將整整一層樓變沒的。最高明的做法是空間轉移,就是說,讓這一層樓轉移到有別於我們現實相處的另一時空中。
而就我對電梯中的感應,這裡被設下的結界的氣息來分析,施術人的道力還沒有強到那種變態的程度。
換句話說,這裡只是被施展了一種奇門的幻術而已。
十四樓就在這裡,只是自己看不到而已。但又能怎麼辦?
隨便找一層停下來,然後爬樓梯?我馬上否決了這個想法。
如果有人惡意地在電梯裡想要困住我,阻止我回家,那樓道里自然也不會忘記設下埋伏。
冷靜,冷靜,象小孩子一樣,心中沒有雜念。
小孩子?
我倒不急了。我嘿嘿笑着,把自己能看見的所有樓層全部很有耐心地全按了一遍。象這樣的幻術,只能在一定空間內影響一個人的注意力,但對電子產品是無效的。也就是說,在其它能顯示電梯狀況的終端內,十四樓還是存在的。
果然,揚聲器裡傳來聲音:“先生,你到底上幾樓?”看來小區保安中心的人已經留意到電梯裡我的白癡舉動了。
“十四樓。鬧着玩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揚聲器裡嘟囔了一句,一個熟悉位置我卻剛纔偏偏就是看不到的樓層燈亮了起來。我長吁了一口氣。
多虧想起這些小孩的把戲,不然今天還就真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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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叮——”一聲停到了十四樓,我一手拿鑰匙,一手拿槍,慢慢來到家門口,先側耳聽了聽,家裡果然有打鬥的聲音,趕忙去捅鑰匙窟窿。
別問我爲什麼不踹門,我們家是防盜門,公安部認可的。一腳就能踹開,不是擺明了說我們有腐敗嘛。
我似乎聽到老婆尖利的叫聲了,我更着急了。
越急越捅不開門,仔細一看,把自己氣樂了:只顧着着急,竟然用手槍捅了半天鑰匙孔。
趕忙換個手,用鑰匙捅開房門,一個箭步衝進去,一手從口袋裡摸出證件,一手持槍,大喊:“警察!統統不許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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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的情形詭異極了。
小彗正緩緩地仰面暈倒了下去,旁邊一個滿臉鮮血、身材高大強壯的青年似乎準備去劫持,卻更向去扶我老婆,這時忽然聽到了我喊的一聲“不許動”,所以只做出了一個扶的姿勢,動作卻沒到位。
“咚”地一聲,不用問,是小彗摔到地板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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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滿臉鮮血的青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用惡狠狠地眼神望回去,用槍指着他:看什麼看,雙手舉起來,站到牆邊!
“你是警察?”那青年無法置信地看着我。
“難道你是?”我沒好氣地回他一句,趕忙來到老婆身邊,檢查了一下她的情況。呼吸,心跳、脈搏正常。就是後腦勺被地板撞了個大包。
“那你拿張美容院的VIP卡出來晃?”
我往自己手裡一看,汗啊,亮出來的竟然是那張VIP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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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對所有與美容有關的事物都有着神秘的感知能力。
小彗雙眼刷地睜了開來,放射出強大的光芒:“VIP卡?哪家的?有美白包月嗎?有沒有贈品?”
我用溫柔的目光看着她:“親愛的,沒事啦?”
小彗這纔想起自己的處境,應景地**了兩聲:“老公,他們想綁架我!我好怕,抱抱嘛。”
我趕忙把她抱在懷裡,替她揉着後腦勺上的大包。
那個滿臉鮮血的青年卻顯得很憤怒:“我們是想綁架她,可是。。。 。。。哎呦!”
話還沒完,一道寒光“日——”一聲閃電般射向青年的頭顱。
“咣噹”一聲,一個木質拖鞋在青年的腦袋上帶着血花高高彈起,發出響亮的撞擊聲。
“你這個混蛋,欺負我一個弱女子,我打死你,打死你。”小彗終於現出了她的兇悍本相,抄起另外一隻拖鞋奮勇向前,照着那個青年已經滿是鮮血的腦袋又是劈頭蓋臉一通痛毆。
說實話,目前的情況怎麼看怎麼讓人無法相信。
爲什麼這個青年要綁架我老婆,但我老婆身上一點沒事(除了後腦勺的大包),而他自己卻滿臉都是血?
爲什麼剛纔他承認了綁架,剛要轉個話頭,卻被小彗一頓臭拖鞋給打了回去,這是巧合嗎?
他說的“我們是想綁架她”,這其中的“我們”又是誰?
歸根到底,“我們”究竟爲什麼要綁架我老婆?難道與今天的人狼案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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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風,你是男人不,還不過來幫忙?”小彗叉着腰,累得氣喘吁吁地叫我。
再看那位老兄,已經是滿頭駱駝腫,一臉桃花紅,跟開了染坊差不離兒了。
我趕忙搖着意念中的尾巴小跑過去,先遞塊毛巾很老婆,然後再乖巧地把她請到沙發上歇息了,說了些保重玉體、別爲這些人渣累壞了自己之類的廢話,這纔來到青年身邊,上好了手銬,在老婆的監督下,開始硬着頭皮訊問這個來歷不明的青年。
“說,姓什麼,叫什麼,什麼單位的,戶口在哪裡?”
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