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藍。
站在樓頂上,陽光顯得格外刺眼。蒼穹之下,人顯得分外渺小。
殷風一瞬間,有種《無間道》裡臥底的感覺。
陽光照得人渾身暖熱,可大風卻讓人有點不好消受。
十米外的樓邊,那個傻子正坐在那裡,兩條腿在空中需晃着,傻傻地看着眼前的虛空。
高大卻畸形的身材,臉上可怖的傷疤,讓咋見的人心裡都是一突。
但他的眼睛是清澈的,明亮的,純淨的。
幾個醫院的大夫,殷風局裡的同事,還有一個談判專家,正在那裡勸傻子。他卻只是偶爾地回頭望一眼,眼神裡充滿了一種莫名的勇敢。
殷風心裡一動,感覺到點什麼。
殷風衝着那幾個同事和談判專家擺擺手,示意他來。衆人默契地退到了一邊。
殷風撓撓腦袋,離着傻子大概五米左右,也坐了下來。偏着腦袋看看傻子:
“記得我不?。”
傻子默默看看他,搖搖頭,吐出兩個字:“危險。”
“是我那天救了你。”殷風看着他。
“謝謝。”傻子的表情一點謝意都沒有,卻浮現起一絲悲傷。
“你有傷心事?說來我聽聽?也許我能幫到你。”殷風察言觀色,感覺傻子要跳樓,絕對不是鬧着玩的。
傻子吃力地想了半天,說道:“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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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風一愣,忙招呼後面的人抗臺電視上來。
不一會,一臺電視擺在兩人的身後,殷風道:“過來看吧,揹着身看不到的。”
傻子只是回頭望了一眼,喃喃說道:“沒有。小悠。”然後又開始發呆。
殷風奇怪問道:“小悠是誰?”
傻子沉默不語。
忽然,身後一個醫院的大夫插話道:“是不是他臨牀的那個叫蔡悠的病號?”
殷風看着傻子,他點點頭。
周圍的人都奇怪互相看了看:“要不,找那個病號上來試一試?”
殷風點點頭:“你的意思是,要小悠上電視?”
傻子用感激的眼神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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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哥哥,你在幹什麼?”
一個光着頭的小姑娘,抱着一個布袋小熊,由他大夫領着來到傻子身後,怯生生的問道。
傻子轉過身,不好意思地衝着小悠一笑:“小悠。電視。治病。”
小悠來到傻子身後,背靠着他坐了下來:“小悠得的是腦腫瘤。上了電視也沒多少錢治病。傻哥哥,你能陪着我玩,聽我說話,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殷風與局裡的同事交換了一個眼神,原來傻子想要小悠上電視?
傻子的情緒忽然劇烈地激動起來,身體晃動的幅度大了起來,聲音越來越高:“電視!電視!電視!電視!”
殷風趕忙安慰他:“你別激動,上電視要有記者,給你拍,現在記者馬上就到了,你彆着急。”然後又轉向小悠:“小悠,勸勸傻哥哥,要他不要衝動。”
小悠撫摸着懷裡的布袋小熊,說道:“傻哥哥,你也沒有人疼,沒有人喜歡嗎?那咱倆一起跳吧!我先跳,你就不會摔疼了!”
傻子衝着殷風歇斯底里地,淚流滿面:“電視!電視!電視!電視!”
殷風眼睛都紅了,衝着那幾個同事大喊:“快去找記者啊!”
一個同事左右無措,道:“市裡領導說影響不好,要求封鎖消息!”
殷風:“狗屁————!!!把DV拿來也行呀,豬!”
那同事也顧不得已經要瘋了的殷風的無禮,趕忙拿了一個DV上來。把DV和電視連接了起來。
開關一開,電視上顯示出畫面來。
殷風激動的話都不會說了,衝着電視亂指着:“你看,小悠上電視了,小悠真的上電視了。小悠一上電視,就有大把的好人給小悠捐錢看病了。小悠的病治好了,就永遠也不會死了。”
小悠緩緩走到電視機前,左看看,右看看:“傻哥哥,我可愛不可愛!”
傻子點點頭:“恩,可愛。”
小悠又轉過身來,走到傻子身邊坐下來:“傻哥哥,我想,就是我的病治好了,還是沒有人會疼我,沒有人會喜歡我。”
說着,小悠輕輕向前一越,象一片小云彩,悠悠地飄向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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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傻子如野獸般狂吼一聲,探身一把拉住了小悠的手臂,自己也被帶了下去。
“傻瓜————————————”
殷風心中最深處的、最脆弱的地方似乎被撞擊成了粉碎。他一個前撲,就抓住了傻子的一隻腳,自己也飛離了樓面。
三個人飛翔在了空中。天空真的藍呀。風也不是那麼的大了。殷風似乎看到了小悠臉上洋溢的笑容。似乎看到了傻子露出的解脫的愉悅。
他感到自己還對這兩個小傻蛋微笑了一下。
真傻啊,還真跳了哦。
說他們是傻蛋,難道自己不是嗎?
不過出奇地,自己心裡竟然沒有一點怨恨他們的念頭。
也許,人生就是一場長長的夢吧?要不了幾秒鐘,也許我就會從夢中醒來,然後爲了自己在夢中的喜怒哀樂而感到好笑吧?
師傅經常說,所謂修行,也不過修的是一顆天地蓮心而已。那純淨的,無邪的,童真的,清澈的心境,就是拿那千年的法力,萬年的道行來換,也是得不到的。
不過,爲什麼自己的心裡還有一絲牽掛?
爲什麼小彗會出現在我心裡?爲什麼我第一時間沒有想到蕭蓉?
難道,這這一刻,纔是我真正的想法?
重要嗎?也許都不重要了吧?
大地晃動着在向着三個人擁抱而來。
我馬上就要死了吧?殷風想。這一切還真的是簡單啊。
意識陷入一片黑暗。
(此章獻給所有曾經午夜夢迴,怔怔間滄然淚下的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