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劉增德等人在辦公室裡議論昨天晚上陳建華與賈衛東的事,田嘉禾推門進來了。
“增德,昨晚上喝得怎麼樣?”田嘉禾問。
“老闆,心痛酒了吧?那麼好的酒,那麼大的喜事;能不放開肚子喝?”劉增德洋洋得意。
“昨晚上,賢文家裡比你們還熱鬧。那酒喝得驚動了半個村子。”田嘉禾表情誇張地說。
“怪不得昨天晚上回來遇見陳建華,還帶着個女的。醉醺醺地……”劉增德話說了一半就打住了。
“是在賢文家喝的,賢文請客。把學校的老師都請家去了,那場面很熱鬧,用塑料桶打上散酒,黃瓜拌蝦皮,坐了滿滿一院子。”田嘉禾說起來表情很豐富。
“他家有什麼喜事?”有人問。
“聽說評了個什麼先進,跟中了舉似的。”田嘉禾語氣裡帶着不屑。
“啊……,就是因爲震中考學考得好,全縣前幾名。他是班主任、任課老師;所以評了個先進,要不,哪能輪着他!”劉增德說得有理有據。
“當個窮老師,評個先進有什麼了不起!”有人隨聲附和。
田嘉禾說:“不能這麼說,他自己覺着很有學問,把自己當知識分子看。這些年民辦老師連個窮秀才都不如,窮秀才怎麼說也讀過四書五經;可他們呢,連三字經都沒讀過。”
“老闆,秀才都有學問吧?”有人問。
“當然了,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劉增德說。
田嘉禾笑笑說:“我給你們講個故事。”
“老闆,又要講闖窯子的故事?哈哈……”
“哈哈……”衆人都笑。
田嘉禾不笑,開始講故事——
有一個牛逼客,一次到親家那裡去做客。
對親家吹牛說:“我家裡有三件寶物:一是千里牛,二是報時雞,三是識字狗。
千里牛,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不但腳力好而且善馱。
報時雞,每到一更就叫,定時報。
識字狗,能認字還喜歡讀書。”
(大家一聽顯然是在罵老師。田嘉禾不笑,衆人也就忍住笑。)
親家覺得很神奇,一定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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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逼客回家跟老婆說了,“親家來了怎麼應付?”
老婆說:“這件事好說,到了那一天你出去躲躲,我來應付。”
親家來了,問:“千里牛呢?”
老婆說:“丈夫騎着去北京了。”
“幾天回來?”
“多則三天,少則兩天。”
“這麼快啊!”
“騎着千里牛。”
“看不到千里牛,看看報時雞。”正好是中午時分,有雞打鳴。
老婆說:“牆頭上打鳴的就是,今天有客人來就多叫幾聲。”
“還有識字狗嗎?見識見識。”
“羞愧啊,說出來讓親家笑話。我那口子爲了多賺幾個錢,就讓識字狗出門教書去了。”
“識字狗還能教書?”
“是的,方圓幾裡都稱它狗先生呢,也算有點名氣!”
“哈哈……”滿屋子人都笑。
田嘉禾不笑,接着講——
有一個接生婆長得十分俊俏,而又風騷。
一個光棍想勾引接生婆,就化妝成一個產婦去找接生婆。
夜間,點個豆油燈,豆粒大的燈火,什麼也看不清……
嚇了一跳,說:“頭先生是順生,腳先生是倒生;實在沒有見過你這樣的怪誕先生。”
“哈哈……”這次屋裡的人笑得不行了。
趴在桌子上笑的,蹲下笑的,伏在牆上笑的……
笑聲是各種各樣,哈哈地,嘿嘿地,嘎嘎地……
捂着腰倒氣的,漲紅了臉流淚的……
田嘉禾不笑,他能把不正經的故事當成正經故事講。
講完故事留下別人在笑,他卻若無其事地走了。
暑假結束,開學那天劉增德派車去送田玉清。
下車後,田玉清沒有看到賈衛東,這讓她有點奇怪,賈衛東說好來接她的。
田玉清就讓司機把車子直接開到宿舍樓前。
司機給田玉清搬着箱子,田玉清提着包。
遇上同班的同學,都是點點頭或者是簡單的寒暄幾句就過去了。
田玉清覺得奇怪,一個假期怎麼同學們變得怪怪地了?每一個人的眼神兒都與以前不同,難道是自己有什麼變化嗎?
田玉清想不明白。
田玉清看見同學聚在一起,就像是在議論什麼;但是一看見她到了身邊,那些人馬上就啞口無言或者是趕緊換個話題。
田玉清坐在教室一會兒就被叫到學校保衛科,去保衛科的路上,田玉清一下子就想到了——賈衛東出事了。
怎麼會找我呢?田玉清內心打了個問號。
要冷靜,別怕,賈衛東與我是同學關係,頂多也就是個朋友關係。
田玉清給自己鼓氣,安慰自己。
保衛科裡只有兩個警察,端坐在桌子的另一面,對面放把椅子,那就是給田玉清準備的。
警察客氣地請田玉清坐下,田玉清就坐下。
年輕的警察負責記錄,年長的警察負責問話。
“叫什麼名字?”警察問。
“田玉清。”
“別緊張,叫你來就是向你調查賈衛東的事,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你應該如實地回答我們的詢問,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不能隱瞞也不能說謊,說白了,就是要說實話。知情不報是包庇,說了假話謊話是僞證。我的意思你聽清楚了嗎?”
“清楚!”
“你和賈衛東是什麼關係?”
“同學關係。”
“只是同學關係,再沒有發展成別的關係?譬如朋友啦,戀愛啦。”
“……,可以算是朋友吧!”
“你們倆人走得很近,是嗎?”
田玉清點點頭。
“走得很近,兩人經常在校外活動,賈衛東在社會上很多哥們兒、姐們兒,你都跟他們中的哪些人有來往?”
“我跟他在社會上的人沒有任何來往。”
“那賈衛東帶你出去就是你倆活動?”
“我和他剛認識不久,我倆一起只是看看電影、逛逛公園。我倆一起的時候,他不喜歡有第三者在場。”
“你倆在一起只是看電影、逛公園,再沒有別的活動了?像賈衛東這樣的人他能這樣嗎?我來提醒一下你的記憶,賈衛東組織過幾次衆多男女一起看淫穢錄像。”
田玉清沉默了。
“看完淫穢錄像就聚衆淫亂,這些活動你沒有參加過?”
“記得有一次,在他家……”田玉清低下頭。
“在他家有多少人?一共幾次?”
“就我倆,只一次。”
“在賓館、酒樓裡放錄像,你參與過幾次?”
“沒有,一次也沒有。他說是跟我認真地談戀愛,他不帶我去那種地方。”
“也就是說,賈衛東組織的聚衆淫亂,聚衆鬥毆你都沒參加過?你說的話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我沒有參加過,我敢保證。”
“9月4日晚上你在幹什麼?”
“9月4日晚上……?沒幹什麼啊!”
“你確定是沒幹什麼?待在家裡?”
“……那天晚上,我們家爲弟弟考學請客,賈衛東參加了。他喝多了,就讓人開車把他送回去。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你沒去?”
“司機一個人去送的。”
年長的警察與年輕的警察兩人意會神傳地點點頭。
“今天的談話就到這裡,你看看記錄;如果沒有出入請在上面籤個名。”
田玉清拿過記錄本大體看了看,然後簽上自己的名字。
“賈衛東的案子很重,牽涉到人也很多。希望你能有個正確的認識,回去好好想想,也許以後我們還會找你的。當然,你也不要有心理負擔。我們的政策是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任何一個壞人。查清事實,有惡必懲!謝謝你的配合。”
賈衛東被抓的事,很快傳遍全城,街談巷議,滿城風雨。
與其有牽連的男男女女,也都成爲身邊人私下議論的對象。
在學校田玉清自然也陷入輿論的漩渦之中,同學們都刻意地裝出無事的樣子與其來往,幾個要好的同學表現得比以往更親密;但是一轉身卻是另一幅作態。
田玉清現在對誰都沒有好感,她討厭任何人。
先看看,身邊的這些同學、稚氣未退,甚至乳臭未乾,卻都學着幸災樂禍,甚至落井下石。
想想田莊那些人,有的鼠目寸光,貪圖小利,有的敷衍趨勢,獻媚取寵,更有的是忘恩負義,賣身求榮。
田玉清回想賈衛東——一個紈絝子弟、混世魔王、欺男霸女、鬥毆滋事、無惡不作。
還有那個陳建華,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十足的一個小人、懦夫、僞君子,腳踏兩隻船!
想一想,這個世界還有誰是好人呢?
田玉清想不出一個可以交往、可以信賴的人,她感到寂寞孤獨。
生在這個世界上,就要跟這些人來往,她又不能泯滅於這些人之中,更不能屈身於這些人之下,於是就只有讓自己高於這些人。
只有這樣纔可以鶴立雞羣,號令他們,駕馭他們。
田玉清經歷了這次事故以後,她覺得自己看清了這個世界,也看清了人,她對自己也有新的認識和新的定位。
賈衛東不再是她的包袱,這個人好像根本就沒有跟她又任何瓜葛。
田玉清煥然一新,穿戴打扮更加高雅、華貴,言談舉止待人接物更加溫文爾雅、端莊大方、氣質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