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田嘉禾家出來,劉增德在想,今天這是怎麼了,好事接二連三的來?
“我劉增德的好運來啦!”
高興歸高興,劉增德不是那種得意忘形的人。他知道安排載山楂樹纔是正事,如果一高興就忘了正事,那以後就不會有高興的事啦!
劉增德經過縝密地思考,最後拿出一個方案。
他必須去跟田嘉禾彙報,也可以說是請示。
他把每一個細節都考慮清楚了,這纔去找田嘉禾。
這個山楂園一分爲三,陳述建、劉增德、田本元一人一份。
劉增德想如果是自己獨吞,就等於是他和田嘉禾兩個人的,而且田嘉禾是必須得大頭。
即使得了大頭,田嘉禾也不一定滿足。
那樣的話,表面上是我劉增德一個人獨吞了山楂園,而實際上是給田嘉禾頂名。
那樣肯定會招來來其他幹部嫉妒怨恨,就連田莊的村民也要眼紅的。
分成三份這些不利因素就等於是三個人承擔了,並且陳述建和田本元都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陳述建有經濟勢力,門路也廣;田本元是副書記而且任何事都喜歡出風頭,可以當槍用。
栽山楂樹,還有以後的山楂園的管理都可以憑藉集體的名義讓村民出義務工。
這個方案可真是完美無瑕。
“四哥,五六百畝一個人打理有難度,把它分三份怎麼樣?”
劉增德很謙恭地看着田嘉禾,試探着問。
“不用問你,把想法全說出來。”
“好,四哥。把山楂園分成三份,本元、述建、我,我們一人一份。”
劉增德又看看田嘉禾,田嘉禾沒有表情,劉增德就接着說,只要是田嘉禾不說停他就直到說完爲止。
“一人一份,管理起來輕鬆;有個比較,還知道得失。還有我也是爲四哥着想,四哥把這麼大的好處給我;我不能一人獨吞。分了,述建和本元也得到了四哥的恩惠,也應該感恩四哥。誰得了四哥的好處,也不能忘恩負義,狗還知道報恩呢。”
“哈哈,增德,宗貴表哥,當時怎麼就不喜歡你呢?”
“四哥,我這個人喜歡南山頂上滾石磨——石磕石。不會說好聽的;所以陳書記不喜歡我,你看本元。”
“增德,你說的不對。”
“四哥,人講個緣分;我和四哥有緣。一跟四哥我就交了貴人,你看,這幾天,辦事多順,做夢都不敢想。”
“不要跟我說這些,分成三份就行啦?”
“還有件事我不知考慮得妥當不妥當;如果是錯了的話,就當我沒說。不就當我放了個屁。四哥你原諒。”
“不說廢話不行嗎?”
“栽山楂樹,還有後期的管理用工不少……”劉增德稍一下停頓接着說,“是不是可以用村集體的名義往下派義務工……?”
“增德……,真有你的,你們三家的果園,要村民給你們出義務工,這跟舊社會的地主惡霸有什麼兩樣?”
劉增德一聽也不敢往下說了,接着改口道:“四哥,我只是這麼想想……。我也知道這事不妥當,不能這樣。說出來我就後悔啦!”
“哈哈……,看把你嚇得,就這麼點膽量?沒有膽量能幹事?我實話告訴你吧,就最後這一招我賞識你。派義務工就對了!不要怕有人說閒話,秦始皇怕人說閒話築不成長城,隋煬帝怕人說閒話挖不成大運河。我問你,派義務工的事你想讓誰出面?是不是讓本元?哈哈。”
“是,但是我不敢開口,得四哥您說。”
“你現在是震不住本元,早晚有一天本元會是你的手下的。眼下看,在田莊也就你有頭腦。增德,你讀書少了,見世面少了。你如果能多讀書,有閱歷——一定成事,你能成事啊!”
“四哥,我都一把年紀啦;還讀什麼書,原來也沒有文化。”
劉增德嘴上這麼說,實際上他也覺着自己是個文化人。高小畢業,也算是識字解文了。
“見多才能識廣。”
“四哥,您的學問就夠我學幾輩子的。”
劉增德這是說的真心話,他服氣田嘉禾的膽識和才能。
“還是說山楂園的事吧,明天晚上,把本元、陳述建都叫我這裡來,一起把話說清楚了。山楂園的性質暫時先不要對外公佈,讓他們悶在葫蘆裡。你們三個人心中有數,埋頭幹就行啦,其他的什麼也不說,有人問也不說;說出去就不好啦,有人會眼紅的。一切還都在的影子裡,別人也就沒有想法。等兩年三年過去了,人們都就淡忘了;水到渠成、木已成舟,別人也就乾瞪眼啦!”
田嘉禾與劉增德研究的這個方案,很快就通過這三個直接受益者貫徹下去。
田莊的村民卻被矇在鼓裡,他們只聽到大喇叭上說村裡要在河套內建一處山楂園,村民要出義務工。其他的一概不知,他們也不想知。
陳宗貴執政田莊這麼多年,所有的事都是支部怎麼號召,村民怎麼執行。
支部也沒有做過什麼見不得陽光的事,至於是正確不正確那是放在一邊的事;所以村民們對支部的決定也就不管不問,只要有號召,執行就是啦!
那時候田嘉禾會說,對的,要執行;錯的,也要執行。咱普通老百姓,就是磨房的驢,罩上眼睛,聽喝聲,讓拉就拉、讓停就停。
現在自己掌權了,他會讓這狀況變得更嚴重。
如果說宗貴是專制,那叫“一元化領導”、“民主集中制”。田嘉禾的專制是要“封建制”要“家天下”。
殺樹風波就這樣悄然平息,又要建山楂園,這對田莊村支部來說是兩件大事。
但是陳宗貴對這兩件事卻是充耳不聞,敬老院建設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他這個負責人馬不停蹄,不分晝夜地連軸轉。在他心目中現在唯一的大事就是建敬老院,其他事都與己無關。
建華娘聽到大喇叭喊,出義務工栽山楂樹。
二棵樹一個義務工,建華娘就動心了,晚上就跟陳宗貴商量。
“他爹,要栽山楂樹,出義務工。”吃飯後建華娘問。
“知道。”
“大喇叭上說兩棵樹一個義務工,咱也去栽吧?咱倆一天也能栽十幾棵,能掙好幾個義務工。”
“咱倆?大老遠的挑水……,身子骨不行啦!”
“找兩塑料桶,你推我拉。沒事的,咱就是幹得慢點;再慢,一天能栽十棵樹,就是栽五棵六棵也行。”建華娘勸老伴。
“那活……,挖坑、挑水,都是年輕人的活。”
“那把建華叫回家,讓他幹?”建華娘給老伴出難題。
“他是在國家單位工作,你說回家就回家?有紀律嗎?噢……,爲了出義務工請假?咱就這樣教育孩子?”
陳宗貴數落起老伴來了。
“孩子不能請假,你又老了;那怎麼辦?人家在村裡當幹部開會頂了義務工,你算是當的那門子幹部?年底從自家裡拿錢頂義務工,誰說你好啦?人家笑話你傻,假正經,假公道。”
“行啦,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人家背地裡說什麼我清楚。我不爲別的,就圖個自己心裡舒坦,自從一參加革命就這樣。”
“我不是說你,就爲建敬老院,你都捨不得這幾天。唉,我也不拖你後腿啦。你也別管我,我去栽樹掙義務工。”
“不行,這事我必須管。你在家裡給我好好做飯,收拾家。年底不就是個百兒八十塊的嗎?”
“哎喲,不就是個百兒八十塊的?聽聽說得多輕鬆啊,成萬元產啦?人家田嘉禾跟老婆孩子這樣說還可以,這話從你陳宗貴口裡說出來,就變味兒啦。狗聽見了也笑出屁來的。去年不是兒子年底帶回來的獎金,你拿什麼頂義務工?”
陳宗貴讓老伴數落的啞口無言,悶了一會兒,才輕聲地說:“等敬老院完工了,我就有空兒啦!到時候我多掙幾個義務工補上。只要村裡有公益活兒我就搶着幹,不信我就掙不出幾個義務工來。”
“睡覺吧,不說這些煩人事啦!”
“好,睡覺,只要你別去挖坑栽樹就行。”
建華娘沒有做聲,她拿定了主意,明天是要去出義務工載山楂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