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本元現在是一門心思地等着聽通知,準備生態園開工後自己也可以乾點運輸活,從中掙點運費。
他還想象着生態園的開工典禮,他想我是田莊的村支書,田莊的生態園開工典禮我作爲一村之主,一定要在典禮zhuxi臺上就坐的,在田莊的地盤上這樣的大事不會沒有田莊的一把手。
可是開工典禮的事就像褲襠裡的屁一樣神消了。
這一天,田本元看見有人在田莊村南的栽上水泥樁,拉起鐵絲網,把生態園圍起來。田本元一看就來氣了,“他媽的!連個招呼也不打就動手啦!”擡腿往前走,要去問個究竟。
“本元叔,幹什麼去?這麼急?”有個青年問。
“哎,村南那是幹什麼?”
“生態園動工了。”青年說。
“啊,啊……”田本元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轉身往後走。“他媽的,要是在以前,老子早就給他把水泥樁推倒了!”
然後垂頭喪氣地往後走。
扯上鐵絲網以後,村民再要進南園只好繞到西大路上,生態園在西大路留有一個大門。
田本元只能站在村前觀看生態園裡面的動靜,現在的生態園依舊是靜靜的南園。
忽然一天鐵絲網裡面又圍上了一道藍色的鐵皮牆,天本元要看一看生態園裡面的動靜都不可能了。
越是這樣,田本元越是對裡面充滿好奇,他想知道里面將要發生什麼。
田本元在村西的大路上遇到了陳建華。
陳建華開着轎車,後面帶着大頭車還有拖拉機,上面的人都拿着鐵杴和撅頭,田賢文的兒子田野也在車上。
陳建華從車上下來,很熱情地跟田本元打招呼,並遞上一支菸。
“叔,你去哪?”
田本元接了煙看了看煙牌,咂咂嘴,心裡話“發財了,吃這麼好的煙。”
“沒事,閒溜達,你這是要去幹啥,帶這麼多人?”
“挖葡萄樹。”
“挖葡萄樹!去哪裡挖什麼葡萄樹?”田本元疑問。
陳建華笑了:“叔,你要建生態園,佔了葡萄園。我表姐、述寶表哥他們的葡萄樹可正是好時候,盛產期。砍了可惜,服從支部的安排,挖出來,換個地方重栽。”
“我要建生態園……?”陳建華無意的一句話刺痛了田本元,心裡罵王八蛋要建生態園。
田本元問:“栽到哪裡去?”
“西大荒,責任田分在西大荒啊,現在種植可是自己說了算啊!”陳建華以爲田本元又要阻攔。
田本元卻說:“這生態園啊,與我沒有關係,與村裡也沒有關係,要砍要移隨便;有意見也不要記我頭上。”
陳述寶和劉桂秀也帶着鐵杴來了。
陳述寶聽田本元這麼一說,就沒好氣,說:“本元,這葡萄樹有個脾氣——越移越旺,越載越發。到了西大荒去長得更好,等西大荒再佔了,我們就把葡萄樹栽倒東山上去!”
“述寶,生態園與我屁大點關係都沒有!”田本元說。
“栽樹去啦!”陳述寶哈哈大笑,走了。
“本元叔,我們去挖樹了,再見!”陳建華很禮貌地跟田本元握握手。
田本元招招手送陳建華上了車,看着陳建華帶着人和車走了,留下田本元一個人孤零零地站着。
田本元心裡想,宗貴這個兒子有出息,在田莊當年田嘉禾想方設法地掐他的脖子,這小子有能耐,離開田莊現在發達了,當老闆了。
田本元內心裡佩服,想想自己也不免心生懊惱;當然,此時田本元並沒有爲自己當年與田嘉禾狼狽爲奸的而行而懺悔。
田莊村那片肥沃廣袤的南園,自從被鐵絲網和鐵皮牆圍起來建生態園以後,田莊村民就不能隨心如意地進入了,沒人進出這裡就變得沉寂。沉寂了沒幾天,便忽然喧囂繁忙起來,大型機械的馬達聲、重型運輸車轟鳴聲,混在一起,響聲震天,塵土飛揚,瀰漫了整個田莊上空。
田莊的寂靜被打破了,人們紛紛出來看熱鬧探究竟。
站在村前,隔着南灣,又被鐵皮牆攔住了視線,人們只能看見挖掘機鋼鐵臂膀凌空舉起巨大的剷鬥將沙子從空中倒進雙橋車。
雙橋車發出沉悶深厚的低吼,車輪將沙土揚起,拋到空中,車後是一條黃沙揚塵的飛龍。
田莊的南園,鋼鐵的巨臂舉起落下,巨大的剷鬥上下翻飛,運沙的雙橋車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田莊人的心裡是五味俱全……,祖祖輩輩的南園就這樣化爲烏有了……
田本元徹底的懵了,他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怎麼可能呢?
這麼大的工程連個開工典禮都沒有,禮炮也沒放,連鞭炮也沒放!田本元決定必須前去看個究竟,他就裝作沒事的樣子,溜達到生態園留在西面的大門。
說是大門,其實什麼也沒有,在往東直通以南園中心位置,就修了一條土路,路邊搭了一座簡易的板房。
板房前掛了一面寫有紅字的木板牌子:“田莊沙場辦公室”。
門前擺了一張桌子,桌子旁邊放着熱水桶。
來來往往的雙橋車揚起的沙塵嗆得人喘不過氣來,田本元捂着嘴過去,推開板房的門,對着門是一鋪小牀,上面躺着一個光頭青年。隔間像是辦公室,擺放着一張寫字檯。
寫字檯前坐着一箇中年人像是會計,身邊放着一個保險櫃。中年人問田本元,“拉沙嗎?”
田本元說:“不是要建生態園嗎?”
中年人不懂田本元的意思,就說:“要拉沙,到窗外去交錢,開票。”
田本元固執地說:“我想問問,不是說要建生態園嗎?”
中年人不耐煩了:“這是沙場辦公室,沒看見嗎?門口有牌子!要拉沙就交錢開票,要喝水外面有。這裡不照應閒人。”
“市裡不是說建生態園嗎?怎麼辦成了沙場?”田本元反問道。
“滾出去!再廢話一句,小心點兒!”光頭青年躺着沒動。
田本元知道這是沙場的打手,嚇得一字也沒敢出,灰溜溜地退出來。知道看沙場的這些打手厲害,動不動就拿刀砍人,砍完了扔給你錢,是傷是殘全有你自己負責。砍死了,老闆出錢找個替罪羊,送進號子裡關幾年,家裡的老老小小自不用擔心,保準生活無憂。待幾年出來後,自然是道上的成名人物。
田本元心有餘悸,離開沙場很遠後心才平靜下來。
回頭狠狠地罵道:“我呸!該刀殺的東西,到時候一個個都逃不了!”
田本元是窩着一肚子怒火和怨氣,天天是憂鬱不樂,心事忡忡。喝上悶酒就在院子裡瞎轉轉,老婆知道他的心病。
好心地勸他:“我們不幹了,到年底就退下來吧!咱不跟他們合夥,也不跟他們鬥。犯不着去雞掙狗斗的,你看人家宗貴哥,一看跟你和田嘉禾不對勁,人家退下來。不是照樣過好日子嗎?田莊人誰不尊敬人家,田嘉禾有錢有勢;可是,田莊人有幾個從心裡敬他的?做人圖個啥呀?不就是圖個安安穩穩過好日子嗎!”
老婆一說陳宗貴和田嘉禾,田本元覺着現在這兩個人都不順眼,就沒好氣地說:“女人家懂個啥呀?男人的事女人別插嘴!”
“我這是爲了你好,要不我閒得理你!”老婆憤憤地說。
“我知道。你以爲我傻嗎?該怎麼做我心裡有數,你放心好啦!”
“就是心中有數好!”老婆不再說什麼。
田本元決定開始下一步行動。你田嘉禾侵佔田莊村民的利益,我是田莊的書記,我就發動田莊村民來跟你抗爭,這叫羣衆的力量,這叫衆怒難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