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陳建華被帶到鎮派出所,他一想壞了,嚴打時期,快抓快判,難道真的就要這樣被冤枉了嗎!
當他看到高所長時,他心裡燃起了希望;但是,高所長好像沒有看見他。
陳建華急忙喊:“高所長!”
高所長沒有聽見,厲聲訓斥道:“都給我聽好啦!他媽的,到了這裡都不準說話,連屁都不準放一個。誰要是給蹦出一個字來,你就等着捱揍吧!小王,把電棒拿來。這裡面不管是誰,你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管,你高幹子弟我也不怕,你是地痞流氓我更不怕。在我這裡我不聽你講什麼道理,我這裡只負責抓和關押。我就是不喜歡說廢話的,你只要敢開口我就電棒伺候你。你們這一共七個人嗎,小王找四個間,兩個人一間,銬到暖氣片上。”
聽到高所長的話,陳建華徹底死心了。
這一下子就完了,等着明天押到縣上,找誰申訴啊?
連問都不問,根據罪名押到車上游街,游完街接着就發配到農場勞改。
一想到這些陳建華由絕望而產生了強烈地反抗,他握緊了拳頭。我不能這樣甘心受死,大不了就是個魚死網破。
他不再膽怯了,也不再說話了,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他像個怒目金剛般站在那裡。
高所長看出了陳建華的表情,他擔心陳建華盲撞而生出禍端;所以,他裝出無所謂的樣子轉到陳建華身邊踢了一下陳建華的腳。
這一腳陳建華騰地一下怒火上來了;剛要發作,高所長用飽含深意的目光暗示他冷靜。
建華被深邃的目光震懾住了,實際上是被提醒了,被感化了。
怒火瞬間熄滅,並且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六個人被分成三組押走了。
聯防隊員小王說:“高所,銬子不夠用了?”
“找繩子,這個偷電錶的有沒有前科?”
小王說:“沒有啊,這個人不認識,所長,你說他偷電錶幹什麼?買一塊電錶才幾十元錢,找電工要一塊也行啊!真是的,你說你這麼個文文靜靜的人怎麼能幹這個呢?唉!”小王批評陳建華。
陳建華剛要申辯,被高所長暗示制止了。
“他偷什麼咱不管,遇上嚴打算你倒黴.你就是偷一把蔥,逮住了,照樣判。偷電錶的罪名就是偷盜和破農田水利設施,不是一般的小偷小摸。明天拉倒縣上,在廣場上公審。有冤情要申辯那就到勞改農場後再說吧!這就是嚴打!小王拿繩子去。”
小王拿繩子,高所長要過來親自綁。
“小王,你不會系這種綁人扣。”
“所長,我會;你教過我,我來吧。”小王要綁陳建華。
“還是我來吧;你係得太笨,不牢靠。你去辦公室吧。”
“好的。”小王說。
高所長拿起繩子,對建華說:“把手背過來。”
高所長拿繩子在建華的手脖子上圍了幾圈,把繩子頭遞到建華的手上,拍了怕他的手。
“明天上午縣公安局就來車押人啦!門鎖壞啦!在這裡不要說話。”
建華心裡明白了高所長的意思,會意地點點頭,沒出聲。
高所長隨手關上燈,帶上門走了。
夜深人靜時,派出所裡一片寂靜。
陳建華聽外面沒有聲音,只有門口傳達室裡燈亮着。
時機一到,他決定跑。
這裡距離廁所只有五、六米,陳建華瞅準時機進了廁所。
在廁所裡蹲了一會兒,聽聽傳達室那面沒有動靜,於是從廁所翻牆出去,跑了。
早晨起來,小王去查看在押人員,當他走到關押陳建華的屋時推門進去,一看空無一人,“跑了!”
小王是個機靈鬼他沒敢聲張,趕忙跑到高所長家去報告。
高所長這一夜翻來覆去睡不着,天不亮聽到有人急促地敲門,這位軍人出身的警察卻有些緊張。
他一打開門,小王就說:“高所,出事啦。”
高所長鎮靜地問:“什麼事,這樣大驚小怪地?”
“那個偷電錶的跑了。”
“跑了,怎麼跑的?”
“一定是磨斷繩子跑了。”
“繩子呢?”
“沒有了,一定是連繩子帶着跑了。”
“這事都誰知道?”
“沒人知道,我怕有人知道,先來跟你彙報。”
“行了,什麼也沒發生,不就是一個偷電錶的嗎。”
“所長,我怎麼看那人也不是個會偷的人,再說了他偷塊電錶幹什麼?”
“行了,等局裡來押人時,讓那幾個隊員都出外勤。你在家裡執內勤,跟局裡說就押六個人。”
“好的,明白。”
這個夜晚,陳宗貴家倒很平靜。
陳建華從晚上出去一夜未歸,他爹他娘一無所知,安安穩穩睡到明天。
建華是個讓父母省心的孩子,從小到大沒闖過禍,甚至說連大錯都沒犯過。
像往常一樣陳宗貴先一大早去看傻七。
收拾完傻七一夜的尿,打掃房間,然後給他做飯。
照顧傻七吃完早飯,陳宗貴這纔回家吃飯。
這段時間老伴兒也準備好早飯,端上飯桌,陳宗貴回家坐下就吃飯。可是今天,陳宗貴回家後坐飯桌前,就是沒見兒子。
陳宗貴說:“不等了吃吧。”
老伴兒說:“急什麼再等會兒。”
兩人坐在飯桌前繼續等。
“舅,舅母。不好啦,出大事啦!”劉桂秀火急火急地跑進來。
“啊!”陳宗貴騰地站起來,腦子裡忽然想到兒子爲什麼還沒回來。
建華娘身子一晃差點兒歪倒。
陳宗貴瞬間平靜下來,問:“怎麼啦?”
“舅,街上都在傳說,建華被抓到派出所啦!”
“啊!什麼……?”建華娘幾乎暈過去。
田賢文也急匆匆地趕進來,“叔,快想辦法吧。”
“現在是嚴打……,先弄清是什麼事。”陳宗貴說。
田賢文說:“我打聽清楚了,說是建華到機井房去偷電錶被當場抓住。”
“偷電錶……?偷電錶幹什麼?”陳宗貴懷疑地問。
“這是誰說的,建華從小連一顆菜一根草都沒偷過,村裡人都知道,建華從小拿過誰家東西?他們一定是弄錯啦!”
建華娘像是在跟誰爭辯。
“行啦,別說了,有人陷害!這事難辦,想不到啊,出手這麼狠!”陳宗貴深深地嘆口氣,他感覺到事情不妙。
“陷害,是誰會陷害建華?他爹你說說是誰,我去找他理爭理爭!有誰這麼狠心!”建華娘急了。
“你找誰理爭啊?……太陰險啦!”陳宗貴說。
“舅,建華昨天晚上跟玉清在一起,玉清可以證明他的清白。”劉桂秀說。
“他爹,那你快去找玉清他爸啊!”
建華娘一聽彷彿見到了希望。
“找他?哈哈……,你做夢吧!”陳宗貴心裡清楚,所以斷然拒絕,“我先去鎮上看看吧,我去找高所長探探虛實。”
陳宗貴騎着自行車一路狂奔到了鎮上,衣服都被汗水溼透了。他想不能到派出所去,哪裡說話不方便。他就在高所長上班的路上一個僻靜處等。
“高所長。”
“大叔。”高所長吃驚地看着陳宗貴,又看看四周無人。“大叔,你沒去所裡吧?”
“沒有。我怕給你添麻煩,就在這裡等你。”
“你找沒找別人?”
“沒有,誰也沒有找,我是早晨才聽說的。你知道建華是不可能……”
“大叔,你什麼也別說,誰也別找,千萬不要找任何人,就當什麼也沒發生,你馬上回家,在家裡待着,讓家裡人誰都別問這件事。你馬上回家,千萬記住!大叔,我是建國的戰友,建華是我的兄弟!現在就走記住我的話!”
“好,孩子,大叔聽你的!”陳宗貴眼裡含着淚水。
“快走!”高所長催促道。
聽了高所長的一番話,陳宗貴心裡輕鬆多啦。
他騎着自行車就往回返,可是沒有看到兒子他心裡還是不踏實。不是他不相信高所長,是因爲他知道這不是一件小事。
眼下正是風頭上,來不及明辨是非,等到弄個水落石出就一切都晚啦!
只能聽天由命啦,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啊!
“哎,去六叔那裡看看。”
陳宗貴忽然想起了六叔,他就直接騎自行車去了鎮敬老院。
六叔剛吃完早飯,餐具還沒收拾,坐在椅子上看電視。
“六叔!”
“啊,宗貴!……你怎麼一大早來啦?”六叔有點吃驚。
“去鎮上辦了點事,順路來看看您。”
六叔瞧瞧宗貴問:“有什麼急事?”
“沒什麼。”宗貴說得很平靜,但是心跳很急,呼吸也急促。
“看樣子你是一大早出來的,臉色也不對勁兒。有急事,你一定有急事,要不你也不會一大早到我這來啊!”
宗貴低着頭嘆了口氣沒說什麼。
“宗貴你有什麼事直說,跟六叔沒什麼好瞞的。你來我這裡無非就是讓我給算一卦。”
“六叔,以前我真是不信。今天不知爲什麼就覺着來你這裡說道說道心裡就踏實啦!”
宗貴就把建華的事告訴了六叔。
六叔說:“我給你算一卦。”
六叔從自己珍惜包裹的盒子裡拿出搖卦的銅錢,很虔誠地搖了卦。
六叔批卦:“蜘蛛脫網賽三軍,粘住遊蜂翅翎毛,幸有大風吹破網,脫離災難又逍遙。宗貴,放心吧,建華這孩子吉人天相,有人幫助逃離了羅網。很可能他現在已經是逍遙自在之人了,沒有牢獄之災。”
“六叔,真的能嗎?那真是萬幸啊!”陳宗貴半信半疑。
“我再算一卦。”六叔又算了一卦。
“他鄉遇友喜氣歡,須知運氣福重添。自今交了順當運,向後保管不相干。宗貴,回家吧,建華時來運轉,你回家聽喜訊吧。不出幾日,你家定有貴人登門。”
“六叔,真的?”陳宗貴有點兒喜出望外,激動得站起來。
“回家吧,告訴建華娘,別讓她擔心;女人家經不得風浪。”
六叔說的話跟高所長的話聯繫在一起,陳宗貴相信了。
心裡一高興,勁頭兒也來了,車子騎得溜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