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宗貴照樣拿着木匠工具一早趕到了敬老院建築工地。
建華娘像往日一樣收拾鍋碗瓢盆,把家裡整理好了。
估摸着老頭子在工地上已經忙碌起來,她這才找了兩個塑料桶盛滿水,裝到手推車上。又放上了一張鐵杴,用繩子捆綁結實。
拾起了小推車,顛了顛前後輕重勻稱,這才推着往東大河趕。
開始還覺着挺輕鬆的,後來就覺着有點兒沉重。而且越來越重,用力推小車才肯前進。
汗,也出來了;氣,也喘得也粗了。
建華娘心裡罵自己:“真是廢物,這樣就不中用了!”
小推車可是不通人性的,你不使上力氣推它就不走。
“推不動了,歇歇吧。老了,使不得志氣啦!”
建華娘把小推車放下,擦擦汗,在路邊歇歇腳。
“大娘,您這是幹忙。?”
是田玉清過來了。
“閨女,我要去栽山楂樹。”
建華娘一看玉清,心裡開了花。
“大娘,您怎麼還要去呢?”
田玉清覺着出義務工這檔子事與大娘沒關係,因爲田玉清家就不出義務工。
“我沒有別的事,閒不住,整掙個義務工。”
“大娘,你回去吧,我替你去。”
說着甜田玉清就去推小車,抓着小車把一直起身子,人還沒站穩小車就歪了。
田玉清趕緊放下,往手心裡吐口唾沫,雙手搓了搓,準備再試一次。
建華娘趕緊上前阻攔:“閨女,放下放下。大娘怎麼能捨得讓你幹這活呢?看看你細皮嫩肉的,不是幹粗活的人。”
“大娘,我行!”
田玉清不服氣。
“不行,不行。還是大娘來吧。”
建華娘拉開玉清的手,自己握住了小車把。
田玉青見拗不過大娘,又不忍心離開就改變主意:“大娘,這樣吧,你推我拉,可以吧?”
建華娘也不好再推辭,就高興地答應了。
田玉清在前拉,建華娘在後面推。
路上遇見的人都用羨慕的眼光看,建華娘看着前面的田玉清,那幸福的甜蜜直涌上嘴角、眉梢。
田玉清內心同樣也涌動着快樂。
迎面劉增德來了,急匆匆地像是有事的樣子,一看是田玉清給陳宗貴老婆拉車,就急忙迎上去。
“嫂子,怎麼你也來啦?放下放下!”
劉增德攔住了小車,不由分說就從建華娘手裡把小車搶過來。又對田玉清說:“玉清,你把牽繩扔下,你的手也能幹這粗活兒?”
田玉清笑着說:“叔,看你說的,我不也是從小幹活的嗎。”
“時代不同啦,走集體那些年,不管你是金枝玉葉,還是刺兒芽狗尾巴草都一樣;現在可要分出個高低貴賤來的。”
劉增德之所以搶着來替建華娘推車,那是因爲田玉清。
討好田玉清,更是看不慣田玉清給陳宗貴老婆拉小車。
看看像一家人一樣,讓劉增德醋意驟生:如果是田玉清給他劉增德的老婆拉小車,那他便會表面上視而不見,實際上求之不得。
田玉清給宗貴老婆拉小車,劉增德聯想的是田玉清與陳建華。
不知道爲什麼劉增德心裡涌上了一股惡意不讓宗貴老婆跟田玉清一起去栽山楂樹,所以他堅決而強硬地讓宗貴老婆回家。
“嫂子,你必須回家宗貴哥還在忙公家的活,怎麼能讓你來出義務工?這太不像話啦!我幫你,你放心。回家歇歇,服侍好我哥。”
無論建華娘怎麼說都不行,建華娘拗不過劉增德的這番“好心好意”,只得空手回家。
劉增德推起小車,去了山楂園——把小推車隨便一放再也沒用。晚上登記時,他對陳述文說:“陳宗貴家栽十棵樹。”
“不對吧,他家就沒來人?”陳述文以爲是劉增德記錯了。
“你看見我推那輛小車了吧?那就是宗貴家嫂子的。”劉增德指了指小推車。
“一輛小推車就能頂義務工,那要是開了輛拖拉機呢?”陳述文不懷好意地笑着說。
“那輛小車可是我從田玉清手裡推來的。”
“……噢,原來是這樣。明白,明白。增德,就十棵樹?我以爲還應該再多點兒。”
“就十棵,多了也沒用。”
“增德,田玉清跟宗貴他兒有點意思?”陳述文悄悄地問。
“我怎麼知道,你還有什麼想法嗎?”劉增德斜眼盯着陳述文,“想吃天鵝肉嗎?”
“說什麼話,一點兒沒正經。”陳述文一臉嚴肅的表情。
“你看他倆能成嗎?”劉增德也認真地說。
“陳建華小夥子長得不錯,一表人才。”
“宗貴和嘉禾四哥呢?”
“他倆老那麼疙疙瘩瘩地,擰不成一股繩。”
“實話告訴你吧,嘉禾四哥那人,心高着呢。他能把閨女隨便送人?不是非常優秀的,他是看不上眼的,除非是家庭背景特別好的。”
“兒女的事,他也做不了主啊,女大不由爺嗎!”
“管不了?那纔怪呢!女大不由爺,那是別人家的事。嘉禾四哥要管的事沒有管不了的,他是誰呀!”
陳述文也信了:“是啊,他要乾的事沒有人能攔着,不達目的不罷休。攔別人的事也是這樣,沒有攔不住的;太厲害啦!”
劉增德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如果自己的兒子寬路,跟田玉清……。
這個念頭還沒有清晰地成型,又被自己掐死了。
劉增德膽怯地感覺自己不陪,說自己不陪又覺得不服氣,說寬路配不上田玉清劉增德心裡也不服氣。
這兩個念頭像兩個有仇的小孩子,一見面就打架,又分不出勝負。
“陳宗貴的二兒子建華跟嘉禾家的玉清有點意思。”
晚飯後,劉增德對老婆徐豔梅說。
“挺好,建華正氣,玉清那也是田莊的一枝花。”
“好個屁!”
劉增德一聽贊成這件事,就有點火。
徐豔美不高興了:“你看你,什麼樣子?發的那門子火?”
“沒發火。”劉增德語氣軟下來“你說挺好,哪裡好?”
“兩個孩子,還有家庭都挺般配的。”
“少說吧,真是女人見識。嘉禾和宗貴尿不到一把壺裡,嘉禾能把閨女送給宗貴做兒媳,除非是太陽從西面升起。”
“兩個人都在支部當書記,都是村裡的幹部,田莊村裡的頭面人物;成爲兒女親家多好啊。”
“我說啊,你以後跟我多學着點,長點見識。陳宗貴和田嘉禾是僧道兩路。當年,陳宗貴不喜歡田嘉禾,但是沒辦法,又不得不用他。田嘉禾瞧不起陳宗貴,可暫時還離不開他。”
“陳宗貴老書記了,田莊人都說好。”
“在田莊,真要說讓田嘉禾能看得起的也就一個人。”
“誰?”
“還能誰?……我!”劉增德指指自己的鼻子尖。
“你……?你不是說要躲着田嘉禾,怕他報復嗎?怎麼一下子又把你捧到天上去了?”
“哈哈……,我是誰?以前他看我在宗貴面前吃得開,當然要嫉妒啦!現在他當書記,他也得用我,他是高人,有眼光。”
“那讓咱寬路跟玉清……,不也挺好的?”徐豔美說。
“當然好。”
“找個實在人去提親,保準能行。”
“女人就是女人,頭髮長見識短。如果你找人去提親,那準瞎。”
“找個可靠的,哎……,有啦!找玉清她姨,保準成。”
徐豔梅十分把握。
“你就是找玉清她娘也不行,除外是王母娘娘。哼,王母娘娘也不行。如果你想真成的話就誰也別找,就當沒有這回事。以後我自有辦法,這事只要一說出去,準黃了。”
“那等人家建華和玉清成了,咱不就乾瞪眼啦?上哪裡去找這麼好的媳婦?親家婆也好——玉清她娘,四嫂子那人再好沒有啦。”
“他陳宗貴跟田嘉禾能成了親家,我劉增德不姓劉啦!”
“你敢把話說死了?我看準成!”
“他真成了,我把頭割下來給你做尿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