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賢文老師要去黑牡丹家家訪,黑牡丹的兒子田玉壯,小名大壯,瞪一雙大眼,外號大眼壯。田賢文老師特意囑咐田玉壯麥假期間不要忘記學習,麥假後很快就要考初中了。田賢文老師對每個同學都有針對性的佈置了作業。田玉壯是重點關注的對象,自從他留級到田老師班後,進步很大;但是,這傢伙是那種讓人不放心的主兒,經常捅亂子不說,一放鬆了,他立馬給你個樣看。
田賢文剛到黑牡丹家的衚衕口,一陣豆油炸蔥花的香味就鑽進鼻孔,接着又是魚下鍋的香味,這香味就是從黑牡丹家飄出來的。黑牡丹家的院門大開着,田賢文徑直走進去,金毛獅子搖着尾巴過來迎接他。
黑牡丹的大女兒香桃正在水龍頭邊洗頭,長髮如瀑布垂到臉盆裡,水從頭頂沿着頭髮留下來。香桃上身穿件很薄的短衫,鬆鬆垮垮地,下身短褲緊緊地捂着屁股,捂得很吃力,讓人見了有一種要衝裂的擔心。院子裡的燈光很亮,香桃的水紅短衫很鮮豔,兩條結實而又白嫩的大腿更是刺眼。
田賢文站在院子中間喊:“嫂子!”
黑牡丹正在做魚,鍋裡“吱啦——吱啦——”地響,聽不見有人叫她。水龍頭“嘩啦嘩啦”地流水,香桃也沒聽見。田賢文就在院子中間靜默片刻,沒有等到應答,只好往門口走,對着屋裡叫:“嫂子。”
黑牡丹已經蓋好鍋,準備到院子裡透口氣。一看是田賢文站在門口,有點措手不及,忙說:“賢文兄弟,不對、不對,田老師。”
田賢文往後退了幾步,黑牡丹到了院子看見香桃在洗頭,就對着屋裡喊:“香杏,搬個凳子給你叔。”
香杏搬着凳子出來:“叔,坐。”
田賢文接過凳子,坐下說:“謝謝!”
黑牡丹洗完手,一邊擦着一邊說:“賢文兄弟,多少日子沒來啦。你當老師就是忙,也沒空來坐坐。”這話讓外人一聽好像是田賢文以前經常來似的。其實黑牡丹這也就是街坊鄰里之間的一般套話,這話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倒也沒有什麼;但是從她黑牡丹嘴裡說出來,讓第三者聽見一定會引起一番聯想。黑牡丹家裡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常來的,有老婆的男人如果隔三差五地來的話,讓自家老婆知道了,少不了是一場家庭風波。如果那老婆是爭風吃醋且能撒潑發瘋的主兒,那一定是一場家庭戰爭。
黑牡丹的話田賢文不知道該怎麼應答,支支吾吾地說了句:“這……這不是來了嗎。”出了口又覺得這話不太合適。
黑牡丹倒沒在意,脫下套袖握在手裡,抽打抽打系在腰間的圍裙。田賢文擡頭看,米黃色的圍裙,雪白的長褲,黑色的圓領衫。圍裙很藝術地束縛出了四十多歲女人的修身豐胸,細腰、肥臀的魅力。田賢文心裡想:徐娘不老,風韻猶存。他再一看香桃,身材活脫脫是她爹的再版。那張微黑的臉蛋上卻把她孃的濃眉大眼移植過去了。真是畫龍點睛:一筆——一下子使這幅臉蛋變得喜相而又可愛了。再加上跟她娘一樣會打扮,所以香桃雖然生得不是那樣風姿楚楚動人;但是,仍不失青春魅力。她本性率真善良,性格開朗,在同齡姑娘中仍然是很有人緣,招人喜愛。
“屋裡正在做飯,冒煙吐火的,就在院子裡坐坐吧。委屈委屈兄弟。”黑牡丹放個凳子在田賢文面前坐下。
“嫂子,我來說說田玉壯上學的事。”田賢文直入正題。
“啊呀!那小畜生,真讓他淘死啦。沒法管,打壞了身上那張皮。又惹什麼禍啦?”黑牡丹想,老師來就沒有好事。
“沒有,這個學期玉壯進步不小啊。得過學習進步獎,紀律進步獎。”
在屋裡燒火的大壯從田老師一進院子心裡就像揣了個小兔似地“砰、砰”直跳,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逃學摸魚的事暴露了。他心裡想一定是田震中那小子叛變了,出賣我。當聽到田老師說自己進步了,心裡稍微輕鬆了一點,還是擔心後面,萬一田老師說“但是……”。每次家訪他都害怕老師說“但是”。一說“但是”他娘接着就罵。大壯把風箱拉得很輕,細聽田老師下面的話。
“就是就是,這學期一次也沒逃學,這是兄弟你用心管教得好。”黑牡丹說得好是真心話,她見到劉桂秀就說“兄弟教學真好,把大壯都管好了。”
“不是我一個人的成績,家庭教育也很重要,玉壯自己也努力了。”
“快別說啦,俺沒有文化,只上過幾天夜校。大壯的書俺一點也看不懂,拿起來一看,兩眼墨黑。也不會教,全靠兄弟啦!”
“互相配合,共同努力。”
“我是把一切都託付給你啦,你就把大壯當做自己的。該打就打,該罵就罵。”
“不能打,也不能罵。”
黑牡丹不同意:“打,就得打!不打不行。”
“不能那樣,還是教育爲主。很快就要考初中了,麥假期間,學習不能扔了。要抽出時間來寫作業,嫂子,你也要適當的給他時間學習。早晨、晚上,寫寫作業。把玉壯叫出來?”
黑牡丹對着屋裡喊:“出來,你老師來啦。”
田玉壯高高興興地出來,乖巧地站到田老師面前。
黑牡丹說:“大壯,在學校裡叫老師,在家裡叫叔。知道嗎?”
田玉壯也沒應聲。
田老師把一張紙遞給大壯:“這是假期作業,我跟你娘說了,給你時間寫作業,再完不成就是你自己的原因啦。能完成吧?”
大壯輕聲說:“……能。”
黑牡丹沒有聽清,就訓斥兒子:“大聲說,你掉到甕裡啦?噥噥,噥噥地,像個蚊子叫。”
“好香啊!饞貓鼻子尖,老遠我就聞到香味啦。做好飯,還敢敞着街門?”人還沒到院子聲音已經到了。“賢文也在啊?還有比我更饞的?”
“本元叔。”田賢文站起來打招呼。
“你坐你坐,我來找瑞芳。”香桃的大名叫田瑞芳。
田本元跟田賢文說話,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正在梳理頭髮的香桃。
黑牡丹說:“香桃,你爺來找你啦。”
論輩分香桃該叫田本元爺爺。
香桃吞吞吐吐地“嗯”了一聲,就進屋裡了。
黑牡丹給田本元遞了個凳子:“叔,你坐!”
田本元不想坐,就說:“不坐了,我跟瑞芳說幾句話就走。”田本元就進屋了。
田賢文剛纔的話被打斷,一時又不知道該說啥,就這麼坐着。
黑牡丹說:“兄弟,看看,我光這麼傻坐着,連杯水也沒給你。壯子,給你老師端杯水。”
田老師一直沒有提曠課逃學的事,他懸着的心總算落地了。聽到叫他給老師端水,爽快地說:“好。”進屋去給田老師拿水杯。
田賢文接過杯子,說:“記住我的話了?”
大壯誠懇地說:“記住啦!”
“這個麥假很重要,不要忘記學習。”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