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春天,上級佈置學校搞好綠化,美化校園,暑假開學後要組織大檢查。
開展這樣的活動,真是給陳宗國提供了用武之地。他把教室門前搞得可是花團錦簇,芳香四溢。
爲了別讓調皮的孩子給破壞了,陳宗國可是費盡了心血,暑假期間他都和學生分組二十四小時值班守護。
今晚上他又帶着幾個得意的干將,要去值夜班護花。
學生值上半夜他值下半夜。上半夜他睡覺,下半夜學生回家他一個人值班。在他看來教室門前的這些花就是寶貝,誇張地說就像是他的生命。
他對姜志華說:“夜裡我就在教室裡睡,堅守崗位。”
姜志華說:“看花……?夜裡還有孩子去折騰嗎?”
姜志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越是安全時刻越危險,不可掉以輕心,必須堅持到底。開學後上級馬上就要檢查評比了;上次中心聯中校長表揚了咱校,特意表揚了我們班。”
實際上陳宗國是想說表揚了自己,但是不好開口。
姜志華說:“陳老師真是值得學習,我有事先走了。”
“好好,我也要去接班了。”
陳宗國以戰備的標準要求這幾個值班護花的學生,不準遲到,不準早退,不準空崗。
這些孩子也儼然給自己賦予了重大的使命,一人一根小木棍,一雙大眼睛警惕地等待着壞人的出現。
可是除了幾次虛驚之外,一直沒有等到壞人,這讓幾個孩子很失望。手中的小木棍也一直沒有派上用場,他們渴望的那種抓壞人,激動人心的場面只能在老師的講述中去體驗。
他們就纏着陳宗國講當兵的故事,陳宗國的軍旅生涯倒不如田莊民兵看坡護莊稼激動人心;更糟糕的是陳宗國肚子裡就沒有故事。
這讓幾個孩子很失望。
陳宗國去學校完成自己的護花重任,躺在教室的桌子上很是舒坦的。
姜志華也如往常一樣洗刷完後上牀睡覺了,結婚才幾年的洞房,仍然是新的,佈置得舒適可人,一個人也很清靜。
田嘉禾就同這二人不一樣了;本來在田本忠那堆人羣裡發表了一番高談闊論,就像內急時找了一個地方撒了個痛快,立馬感到輕鬆愜意,他是唱溜溜地離開的。
看到姜志華,田嘉禾像是嗅到一種特殊的芳香,一種令人陶醉的芳香。
可是,陳宗國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了;而且不識時務地陪着拉呱,田嘉禾只好喪氣地回家了。
田嘉禾路過他母親的門口,老人家坐在門口乘涼。
此時,夜半風涼,正準備回家,人老眼花看見有人過來就主動打招呼:“怎麼不再涼快一會兒,回家啊?”
田嘉禾不作聲,孃兒倆多少年就不說話。
老人家以爲對方沒有聽見,接着說:“誰啊?要回家?”
田嘉禾高聲說:“鄰居!不認識的人就別說話!”
老人家一聽是田嘉禾,就後悔自己多嘴。
等田嘉禾過去以後纔回家,把院門關上,罵了一句:“畜生!我作孽啊,生了這個畜生。”
田嘉禾回到家時,妻子尚美琴已經睡着了。
田嘉禾打開燈,隔着紗帳看尚美琴。
尚美琴只用一方薄巾遮着半截身子,乳白的胴體,不胖不瘦。如果此時換了另一個人用藝術的眼光來看,就是一副完美的作品,油畫中難得的精品。
尚美琴正在睡眠朦朧中,知道田嘉禾回來了,就打開燈;但是不清楚田嘉禾此時正在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着她,就像是一個買家在盤算這貨物買還是不買,也像是一位收藏家在審視這件東西收藏着有沒有價值,是否能升值。
燈亮得時間長了,人卻也沒有動靜;尚美琴有點不自在,說:“關燈吧?”
“急着關燈幹嘛?”田嘉禾問。
“夜深了,好睡啦;我還得早起呢。”尚美琴並沒有睜眼,她還在朦朧中。
“我睡不着,不想睡。”
“那你看電視吧,小聲點。”
“電視上有你……這個樣子?”
“電視上要什麼樣子有什麼樣子。”
“我就是要好好看看你,看你這個模樣——殺了的老母豬,也是這樣白白胖胖的。你呀,這個樣子連母豬也不如。看看……鬆鬆垮垮的,……。”
“嫌棄了?另找吧,孩子已經大了。”
“什麼時候都是我的,永遠是我的。看見人家有好東西就把自家的扔掉?我纔不呢。糟糠之妻不下堂啊!哈哈……起來,去洗一洗!”
“洗什麼?”尚美琴聽不懂田嘉禾這些鬼話。
“這還用問?”田嘉禾惡狠狠地說。
“我困了,想睡覺!”尚美琴很討厭這種髒話。
“我沒有睡意……”田嘉禾一把扯下尚美琴身上的薄巾。
尚美琴趕緊抱住,怕光着身子,很不自在。
田嘉禾笑了,笑得不懷好意。
“你以爲是什麼寶貝?誰稀罕……?”
“你是怎麼啦?發什麼瘋?有病啊!”尚美琴憤怒了。
“我就是有病,讓你知道我發了病是什麼樣子!”
說着撲到尚美琴身上……
院門響了,是田玉清回家了。
“爸、媽,我回來了。關門了?”
田嘉禾、尚美琴沒有回答,田玉清以爲爸媽睡了。
田嘉禾聽見田玉清關上門回房間了,迫不及待地按住尚美琴。
“孩子還沒睡呢,就不能等會兒?”尚美琴想推開田嘉禾。
“等什麼等!”田嘉禾抓住尚美琴的手,用力太猛。
“哎喲——哎喲——輕點兒、輕點兒。”尚美琴痛得喊出聲來。
“媽,怎麼啦?”田震中以爲媽媽有什麼事。
“沒什麼。你還不睡?睡覺吧!”尚美琴對另一間的兒子喊。
“我去小便,這就睡。媽你喊什麼?”田震中還是不放心。
“你媽腿抽筋啦!這有什麼大驚小怪地?關燈!”
聽到爸爸不高興,田震中上完廁所悄悄地回房關了燈。
田嘉禾不動了,就像是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突然斷油,接着熄火。
尚美琴很厭惡地說:“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我沒有興趣。”
田嘉禾像是死了似的,不動也不說話。
“孩子都這麼大了,以後注意點。”
田嘉禾聽不到尚美琴在說什麼,他在幻想着姜志華。
輕聲地說:“回家時遇見姜志華了!”
“姜志華……怎麼啦?”
尚美琴以爲姜志華髮生什麼事了。
“一個新婚少婦,獨守空房。唉,怎麼能熬得住!”
尚美琴沒想到田嘉禾忽然來了這麼一句,就諷刺道:“啊呀來——你想法還不少啊?”
田嘉禾倒顯得很正常:“人之常情嗎!”
“什麼人之常情?咱夫妻這麼多年了。誰還不瞭解誰?小鳥尾巴一翹就知道要往那飛。”
“是啊,就像天要下雨一樣;鳥兒要飛,誰能攔得住?”田嘉禾說得很坦誠。
“姜志華跟你是親戚啊!細算起來她還是你的表舅母,你真想肥水不流外人田?”
“人之常情,照實說新婚少婦守空房;換了你,受得住嗎?”
“睡覺,睡覺。沒意思,真沒意思。表面上看着人模狗樣的,內心裡怎麼這樣骯髒啊!說出去不讓人笑話死!”
尚美琴翻過身去,不再說話,她覺得很無聊。
田嘉禾卻不在乎尚美琴說什麼。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