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繼澤的屍體就被存放在洛陽府衙的冰窖裡,許是他們去的及時,前後還不到兩個時辰,瞧起來,劉繼澤的樣子倒與生前沒有太大的區別。
誠如那個不大靠譜的秦仵作說的那樣,劉繼澤身上沒有別的傷痕,只有後腦勺一處傷,秦仵作沒有多做處理,以至於劉繼澤後腦的頭髮上還粘了不少血跡。
“是摔死的沒有錯了。”洛陽府尹在一旁說道,“他身上沒有旁的傷痕,只後腦勺一處。”
而府衙門口的血跡還未清理,他們來時也見到了那一灘劉繼澤留下的血跡。
甄仕遠看了片刻,正欲收回目光,卻在此時,忽地看到一隻手落到了劉繼澤的身上,而後試探似的拍了拍。
“喬小姐……”甄仕遠回頭訝異的望着他,“做什麼呢?”
“我看看是不是僵硬了。”喬苒收回了手,一攤手,“確實僵硬了,不過這冰窖還真冷啊,”她說着抱緊了雙臂,看到甄仕遠的髮鬢上已經染上了一層寒霜,“我們再多呆一會兒,自己都要凍僵了。”
“那怎麼能一樣?”洛陽府尹忙道,他也冷的直搓手臂,“劉大人已經死了,我們是活的。”
這話可不能亂說,死人的僵硬和活人的凍僵那哪能一樣?
“咱們快出去吧!”大半夜的,縱使是夏日,在冰窖裡也不能多呆。
一行人看了片刻之後,便走出了冰窖。
看屍體這種事情,顯然還是要找仵作來。
見他們出來,在外頭等着的裴卿卿當即便迎了上來,乖巧的跟在喬苒的身旁。
“去臨縣尋仵作幫忙少說也要一兩日的功夫,與其如此不如就等封仵作來好了。”甄仕遠同洛陽府尹說着,問他,“劉大人他們一行途徑你洛陽時,可有發生過什麼事?”
洛陽府尹認真的想了想,而後搖頭,道:“並沒有。他們同甄大人你們一樣,只在驛站住了一晚上,下官第二天一大早過去時,他們就準備離開了,統共也沒說上幾句話,停留更是沒有。”
所以,他才覺得奇怪。那一日見劉繼澤的樣子,
與旁的官員沒什麼不同,也根本沒有要在洛陽暫留的意思。
如今自己一個人突然返回,都不知道帶侍衛了沒有,他這個洛陽府尹更是半點都不知情,完全被矇在鼓裡。如果不是今天劉繼澤突然摔死在他府衙門口,他壓根不會知道劉繼澤又折返回來了。
去了趟冰窖,大家都覺得手腳有些發涼,洛陽府尹便讓人準備了一些溫酒,招待他們喝上幾杯暖暖身子再走。
幾杯溫酒下毒,不知道是酒起了作用,還是同他們混熟了。這位洛陽府尹趙大人開口唏噓了起來:“甄大人,你說我這洛陽府是不是也夠倒黴的?三更半夜,一開門,有人摔死在門口,這換了誰家誰不氣?”
真是麻煩自己找上門來啊!
甄仕遠幾杯薄酒下肚,酒力也上來了,端着酒杯連連搖頭:“如此說來,我原先那金陵不是更倒黴?蘇巡按自己的私事,結果偏偏死在我的地盤上了。當時若是沒查清楚,或者查的結果有問題,貶官還是小事,一個不小心自己也要受牽連。”
“都一樣。”趙大人聞言更是感慨,“還有先前簪花宴的事,我還想你金陵是不是水逆了,竟接連出事,沒成想甄大人棋高一着,下官佩服啊!”
“運氣罷了。”甄仕遠連忙推脫了起來。
“不過比起甄大人這邊旗開得勝,那些代天巡視的就不行了,一個貪污案查了多久了,還是一無所獲。”趙大人一杯酒下肚,“若不是陛下生辰在即,他們還要繼續留在金陵吧!”
“那是大案,自然不好查。”甄仕遠酒後話也多了不少,話中也多了幾分抱怨,“其實都從金陵出發,按理說我等一行人一同上京也能有個照應,偏他們先走了。”
“此事下官也有所耳聞,是因爲大人們隨行了一個犯了事的宗室中人吧,他們不想招惹麻煩……”趙大人說着忍不住一聲嗤笑,“可人倒黴起來喝口水都會塞牙縫,你瞧他們不想招惹麻煩,可麻煩自己找上來了。”
早走兩日又如何?不還得乖乖回來?而且這一次死的可是劉繼澤,隨行隊伍裡的人可脫不了干係。要他說還不如一開始就和甄大人他們一起走呢!
兩人越喝越多,這趙大人大抵是個喝醉酒便口無遮攔的主,也不管喬苒和裴卿卿兩個人還在這裡,竟徑自說起了一些她們兩個原本不該聽的東西。
“聽說蘇巡按死之前已經查到了一些眉目,”趙大人打了個酒嗝,手晃晃的往北邊長安方向一指,“聽我一個故舊說的,京裡知道這消息的人不少,他死之前還傳了個口信進宮,弄的有些身上不乾淨的戰戰兢兢,如坐鍼氈,唯恐查到自己的頭上來。”
甄仕遠“哈哈”笑了兩聲搖了搖頭,忙道:“這麼大的貪污案,想也知道不可能就先前獲罪的那些人,京城裡一定還有人牽扯其中。”
“只是蘇巡按這一死,就連他的口信是什麼意思都沒人看得懂。”趙大人晃着身子道,“把自己人難倒了,你說有趣不有趣?”
甄仕遠眯着眼,微微點頭:“金陵前些日子確實有不少外鄉口音的探子出沒,不過事不關己,這些探子又沒犯事,我等也不能亂管。再說,這件事不是代天巡視的那些人在管嗎?”
他又不能自說自話搶了來亂管。
“管着管着,劉繼澤又死了。”酒過三巡,趙大人忽地腦中一個激靈閃過,問甄仕遠,“甄大人,你說着劉大人會不會是查到了什麼被人滅口了?”
甄仕遠聞言,酒意頓時消了大半,夏日衫薄,夜風吹在身上有些發冷,甄仕遠猛地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別說,還真不好說。蘇城死後,隊伍裡的人誰都想代替他的位置,好多事情分幫結派的,各查各的,有些重要的東西未必會給旁人看。”
這是爲邀功。尤其劉繼澤這樣多年無法升遷的,更是亟需一個機會,畢竟陛下手裡的刀雖然兇險,卻也多的是人想要代替蘇城成爲這把刀。
趙大人聞言頓時扶額嘆了一聲:“這真是麻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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