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尉踏着咚咚的腳步遠去,良久,她纔有氣無力地穿好衣服,來到了訓練場。
下午的陽光依然很烈,大家抹着汗不斷地叫熱。她身上也流汗,卻是冰冷冰冷的,就算陽光很強都冷得有如進入冰窖。
今天,顧少尉一點針對她的意思都沒有,就算她有一項沒有做到位也沒有懲罰她,甚至讓她直接通過。
安欣然深籲着氣,看着前方憋在水裡的師兄師姐們,有些缺氧,頭暈極了。遠處,孟子墨和史生肖、方壽走向這邊,方雅靜跟在旁邊,貼着孟子墨,極近極近,看起來好親密。
四人越走越近,她的眼睛緊緊地鎖住孟子墨,不敢看他的臉只敢盯着她的脖子以下看。迷彩服挨近胸口的衣袋裡,他一直彆着她送的那支筆,今天那裡卻已經空空如也。
他也打算放棄了嗎?
孟子墨似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擡眸射了過來。
叭!
沒等到命令她就逃一般跳了下去,看到四人停在了看臺上,身子一壓,整個頭壓下了去……
水迅速涌過來,擋住了她的視線,封住了她的口鼻。她只覺得頭更暈,本來想潛水到對岸,卻怎麼也使不出勁來。
好久,終於有一隻臂膀伸過來,將她撈起。“沒事吧。”是王巖。
“王哥,抱一下我。”她也不管王巖什麼反應,直接抱緊了他。水花不停地從眼前流過,她看到孟子墨轉身走遠,方雅靜追上去手勾在了他的臂彎。
“謝謝。”她迅速鬆開王巖,抹着水花朝對面跌撞着趟水過去,自然沒有看到孟子墨擡高了自己的臂拒絕了方雅靜的依靠。
“怎麼了?”王巖追過來,看着她一臉落寞,不放心地問。
她勉強笑笑:“沒事,只是頭太暈了,現在好了很多。”
這段時間,孟子墨似乎特別閒,經常可以在訓練場看到他的身影,每次都可以輕易看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安欣然手一鬆,差點從攀巖石上滑下來,身子在空中晃了好久纔再次貼上攀巖石,顧少尉已經在下面吹了不合格的哨聲。
安欣然沒精打采地滑下來,看到孟子墨的身後,方雅靜正用小相機對着這邊拍,其實,她一直在拍孟子墨。
聽說這次她來是代表電臺拍記者訓練的,自然可以在這裡隨便走動,隨意拍。
孟子墨大步走過來,停在她面前,像一座山,輕易形成了壓力。
“過來。”簡單的兩個字,隨即轉身,走向前方。安欣然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腳步卻不聽話地跟了過去,停在了遠遠的一棵樹下。
“還有兩個星期就要考試了,你這種狀態能考得過嗎?”
垮着肩膀,她半天都不知道用什麼回答,這些天她的狀態一直不好,學習進度極慢,還真沒有把握。
“我沒有來找你不是因爲相信了你的話,只是希望你不要被太多的事情困擾。安欣然,記者是你的夢想,要怎樣把握隨你自己,只希望你不要後悔!”
說完,孟子墨跨着大步離去。
安欣然站在樹下愣了好久好久,直到方雅靜過來。
“安欣然,不要以爲是孟子墨看開了,如果沒有我勸他,他也不會這麼快跟你和好的。”
安欣然像看陌生人般看着方雅靜,這不是她的風格。
“你不知道吧,我已經變聰明瞭,得到一個人有很多種方法,要選最聰明的一條。”
最聰明的一條是哪一條。她不善於心機,自然無從知道,只是從方雅靜那雙必贏的眼睛裡感覺到了威脅。
剩下的日子,孟子墨沒有再出現,只有方雅靜依然每天這裡拍拍,那裡拍拍。安欣然的心慢慢沉澱下來,費了些心思把落下的補了回來。
她是一個肯吃苦有決心的人,又比其他人年輕,不管在體能還是在記憶力方面都比其他人好。
考試到來,她毫無懸念地取得了第一。
“好開心啊!”
得知成績的那一刻,她興奮得想跳起來,卻突然發現連一個分享快樂的人都沒有。
要是孟子墨在就好了,他肯定會表現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不過,她聽說他最近一直和方壽參加閱兵儀式,當然,這些都是從方雅靜嘴裡得知的。
她作爲特派記者,有許多特權,再加上與方壽的關係,可以輕易地進入閱兵場。
“我今天跟他說我已經看開了,希望他不要計較以前的事,他同意了。”
“孟子墨今天主動跟我說要和我做朋友,你放心,只是普通朋友。”
“今天的閱兵儀式相當精彩,孟子墨很開心,晚上我們會一起在慶祝宴上表演節目,你應該看過的,我們表演的時候最有默契。”
“……”
方雅靜大方地將這些一一分享給她。安欣然煩亂地攤攤肩膀:“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要讓你知道跟他的差別有多大,他的世界你永遠也進不去,而我,卻可以輕易進入。”
“那又怎麼樣?”
“我相信你遲早有一天會心甘情願消失的。”
拍完照片的方雅靜跳上一輛車,顧少尉帶着她風一般馳離,安欣然知道,她今晚要和孟子墨一起慶祝,所以,就算自己想孟子墨也見不到了。方雅靜說得對,慶祝會場那種地方,除了孟子墨帶她進去沒有別的辦法。就算進去了又怎麼樣?還不是像上次那樣眼巴巴地看着他和方雅靜表演默契。
原本轉身走向門口的腳步停留,轉身朝宿舍而去。
“小安,什麼時候回去?”相熟的師兄師姐們熱情而主動地向她打招呼,她一路笑,笑得臉部肌肉都開始抽筋。
“很快。”
她看着最後離去的記者,知道,整個培訓營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像被世界拋棄了一般,寂靜地落在這寬闊的訓練營裡,明天,她將去向何方?
回到宿舍,三兩下收拾好東西,卻突然一屁股坐在了牀上。今晚,還得住這裡,收拾東西幹什麼。
想着,又拉開箱子一樣樣地掏出來。
掏着掏着,一雙腳出現在眼前,普通的迷彩鞋,卻極有力度地踏在地面上,上面蓋着迷彩服,極好看。順着長長的腳,她的目光終於落在了對方的臉上。
“孟……子墨?”
他不是要去參加慶祝宴嗎?
“收拾好了嗎?該回家了。”他蹲下來,把她拿出來的東西又一一塞了進去。安欣然愣在那裡,眼睜睜看着他拉上了拉鍊,然後拖着箱子牽上了她的手。
“走吧。”
“你不今晚還有事嗎?”方雅靜說了他們兩個還有節目。
“推了。”他答得極簡單。沒有告訴她,爲了接她出來,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推掉了。
他把她帶到了組織食堂,因爲領導們都去參加慶祝會,食堂顯得安靜極了。包廂裡,沈浩歪在位置上,一如既往地歪嘴咬一根草,眯眼像在思考。常拓安靜地坐在另一邊,乾淨的麪皮乾淨的衣服,溫雅的外面。
看到兩人到來,他紳士地爲他們拉開了位置,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安欣然挨着他坐下,沈浩咧嘴笑道:“小徒弟,好久沒見啊。”
他遞過了菜單,嘴角歪歪,很不正經的模樣:“組織頭領爲了你可謂用心良苦,爲了給你慶祝,連大餐都推掉了,今晚可要好好地安慰安慰我們。”
聽到他這麼說,安欣然不自然地看向孟子墨。孟子墨卻如什麼事也沒有一般動手倒茶水,常拓看她一副內疚的樣子,有些不忍心地道:“你別聽他的,那不是什麼重要的慶祝會,比起你從記者訓練營畢業來說,完全小事一樁。”
“是啊,恭喜啊,小徒弟。”沈浩遞了一杯酒過來。
孟子墨伸手接了過去,安欣然伸出的手撈了個空。
“女人不要喝太多酒。”
“組織頭領,今晚是她成功的第一步,沒有酒怎麼行?”沈浩大膽得不像話,遞來了第二個杯子。
安欣然似怕被孟子墨搶了般快速接在手上,眼睛還不忘偷看幾眼孟子墨,見他沒再說話,總算略略放心了一些。
自己能通過考試自然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如沈浩所說的,她總算爲夢想踏出了第一步。生來酒量不高,酒品不佳的安欣然熱情豪爽地接受了沈浩的恭喜,一口把酒喝了下去。
“你以爲這是水嗎?”孟子墨鎖緊了眉,有些莫可奈何地看着她,撫了撫她短短的發頂。
安欣然抹着脣角的酒珠子,嘿嘿地傻笑,絲毫不在意孟子墨把她的髮型抹得亂七八糟,沈浩熱情地倒下第二杯,孟子墨已經代她接下,移向一邊。
“慶祝有很多種方式,適可而止。”
“組織頭領,您這多掃興啊。”沈浩眯着眼向安欣然做暗示,推了一把身邊的常拓,常拓終於舉起了杯。
他平日跟安欣然並不多話,今天臉上卻掛上了真摯的笑:“恭喜你考試取得好成績,也謝謝你對我和纖纖的幫助。”
人家都這麼說了,她還能不喝嗎?安欣然可憐巴巴地望向孟子墨:“就喝一口嘛。”
孟子墨無可奈何地把酒杯遞了回來,她象徵性地舔了一口,對着孟子墨一陣傻笑。常拓置於桌面的手機突然亮起來,顯示着來電,將背景一幅豐纖纖抱着一個胖胖娃娃的照片顯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