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幾人都是閉嘴不言。
金芸坐在裡頭,手裡頭還握着半熱的包子。
她眼光向下,入目的是一雙相握的雙手,大手握着小手,緊緊的。
金啓文專心趕着驢車,他沒有急於過問,比起大兒子,心中更擔心的等下如何跟老父親交代。
金家老爺子很看重鐵匠,更是想要子孫去學這門手藝,可他四個兒子那麼多的孫子卻唯獨只有永新一人。
永新有沒有天賦大家都能看出,這麼多年的學藝,也沒學出什麼名堂。
只是哪怕這樣,老爺子也是高興的。
現在突然告訴老爺子,永新沒法再在鐵鋪待下去了,金啓文有些擔心老爹受不住。
到家的早,家中除了老爺子和金啓武不在,其餘人都閒空在家。
兩個雙胞胎看見從鎮回來的驢車,高興的跑出來迎接。只要有人去鎮上,最高興的就是他們,尤其是大伯,如果收穫好,說不定還能賞他們一兩文來買吃食。
“大哥?”
“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兩人跑出來,看到從驢車上下來的是許久不見得大哥,喜悅的跑到他跟前跟着打轉。
呂氏抱着壯壯跟在後頭,見着拿着大包小包臉色黯淡的大兒子,微微聚攏眉間。
“我去將驢車給李二哥送過去,你們先進屋吧。”金啓文將車上東西都下下來,對着呂氏說道。
畢竟是多年相伴的夫妻,看着金啓文的樣子,呂氏也知道怕是有什麼不好難爲的事情。
“行了,都進屋,在外面鬧什麼鬧。”呂氏上前一步,對着院子裡婆婆說道:“娘,是永新回來了。”
聽聞長孫歸來,金蔣氏滿臉笑意,上一次見面還是前年的時候,她放下手上的鞋底,站起身。
“新哥兒,快快,讓祖母好好看看,做了爹就是不同,瞧着壯實多了。”金蔣氏上下打量,越看越覺得新哥兒長的像他祖父年輕時。
“祖母,我……”永新艱難的開口,還未說完,就被呂氏給打斷。
“回屋放下行李,喝口水瞭解解渴再來說。”呂氏拍拍兒子的肩膀,有什麼話等當家的回來一併說得好。
“聽你孃的話,先進去歇歇。”能見到人,也不差着一時半夥,自有敘舊的時候,金蔣氏將兩人輕推進屋,也讓兩小夫妻好好說說話。
舒氏在旁邊看着兩個雙胞胎兒子跟着進屋,連忙扯了回來,揪着他們兩個的耳朵就給提出了院子。
呂氏心中藏有事,有沒興致抱着壯壯,將小傢伙放在院子專賣圈出的小地方,讓他一個人玩耍。
卻讓金芸有了機會,上前一步就將壯壯給抱到懷裡,柔柔軟軟的,舒服極了。
壯壯見着是熟悉的人,張嘴就笑,突然聳了聳鼻尖,圍着金芸周圍就到處嗅。
嗅了半響,卻還是沒見到香香的東西,急得他抓着金芸就哼哼。
金芸蕩着手,抱着壯壯腰身的衣袖裡可不就是藏着一個肉包,肉娃的嗅覺好得出奇,那麼淡的肉香味一下就給聞出。
可看着小傢伙眼淚汪汪的樣,金芸心中突然萌生了分食的考慮。
要知道,食物對於她來說是很重要,獨食了這麼多年的金芸,居然有想把手中食物分出去的想法。
而就在她考慮的時候,金啓文回來了,跟着的將金家的一家之主也給叫回了家。
“哈哈,永新那小子難得休假回來,老婆子晚上準備點好菜,咱兩爺孫喝上幾口。”金老爺子年紀不小,走起路來踏步流雲,好不威風。 ωωω⊕ TтkΛ n⊕ ¢○
年紀小的幾個聽了蹦高啪掌,高聲歡呼。
蔣氏哪有不答應的,轉身就去準備,卻被大兒子給攔住。
“爹孃,我們進屋談。”金啓文搓着手,悶聲道。
老爺子看了老妻一眼,兩人眼中都帶着不明。
笑意漸失,老爺子沒當場詢問,揹着手沉重的一步一步走進廳內。
金河幾人頓時覺得氣氛不安,踮起腳步輕聲也想走進大廳,卻不想被呂氏給攔住。
“去去去,外面玩去,大人的事,小孩子聽什麼聽。”呂氏將幾人趕出去,唯獨不敢趕金芸。
金芸年紀小,但確實和她一個輩分。
房間這下只剩下老爺子兩口,金啓文兩夫妻、舒氏和金芸,外加一個被抱在懷裡安靜玩手指的壯壯。
“說吧。”老爺子率先開口。
金啓文嘴角翕翕合合,最終還是說出:“永新沒法再鐵鋪待下去了。”
寂靜一片,老爺子一下鐵青的臉,衆人都不敢輕易出聲。
粗重的呼吸在屋內響起,金老爺子忍下怒火,詢問:“爲何?這麼多年都待下去,爲何現在就不行?”
金啓文額頭冒着冷汗,也講不出個理由。
這時,永新推門進來,撲通雙腿再次跪地:“祖父,孫兒不孝,只能回到金家伴您左右。”
在鎮上,跪劉鐵匠,是感恩這麼多年的收留,三叩應的是以後的斷絕來往。
而現在,永新是對祖父、對金家的慚愧,當年的付出,這麼多年也沒給予彙報,而現在的決定,又是將當年的付出完全的打了水漂。
金老爺子猛然舉起右手,可遲遲沒有落下,他問道:“你難道不知祖父對你的期望嗎?”
永新低下頭,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小莫氏淚水再次落下,她跪在新哥旁邊,哽咽的將一切都說了出來。
“是我的錯,祖父是我對不起新哥。”
在場的人,完全想不到是這樣的理由,其實還以後是永新犯了什麼大錯,結果居然是如此。
呂氏兩妯娌聽了一陣唏噓,劉家有什麼臉提出停妻再娶?
金老爺子落魄的垂下手,轉過身背對衆人,在那一刻,金芸眼中的父親像是蒼老了許多,就連背脊像是被壓得有些彎曲。
“都出去。”聲音暗沉,沒有了以往的洪亮。
“祖父。”永新愧疚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金老爺子雙手搭在桌面支撐身體,他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去開口。
金蔣氏有些擔心,但也知道老頭子的倔強,對着新哥兒說道:“這事不怪你,你起來吧,讓你祖父自己一人靜靜。”
幾人陸陸續續的出門,房門被重重的被關上,屋內頓時陰暗不少。
金老爺子看着雙手,粗糙、乾裂,虎口處上厚厚一層繭,那還是少年時期留下,一直都現在還存在,也是每逢日落老爺子回憶的憑證。
“難道我這一輩,就沒有一人能擔當的了嗎?”
恨意、遺憾、慚愧這一句話裡包含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