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對永利來說,一直都是心目中的好哥哥。
在金家,雖然他只是排行第二,永利在人後,都是喊的大哥,至於永新,年長他幾歲不說,一年也說不定見不上幾次面,而且還是一個鐵匠學徒,永利打心底就瞧不上他。
哥哥不同,他在書塾的成績永遠都是在前茅,爲人彬彬有禮,只要他又不懂,哥哥都是很耐心的爲他講解。
可就在那日之後,永利對着哥哥便是有了一些的恐懼。
他到現在還能記得,那日在房間內,即使有些暗沉,可哥哥的眼神讓他不寒而慄,當時他甚至爲了那一個眼神,差點轉身落荒而逃。
他看不明,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讓他遠離。
也正是如此,這麼長的時間,他雖然透過窗戶見到大哥的面,卻沒有邁進屋子,和他說上一句話。
孃的回來,才讓他心中安定了一些。
但娘回來這些天,每每就是在他耳邊唸叨,念着大哥的傷心,念着祖父祖母的偏心,叔嬸的算計和小姑的可恨。
可娘卻從來不會記得,其實他也有眼睛。
其他不說,永利卻一直都清楚,祖父祖母的作爲。
娘不在的這些日子裡,如果不是祖父祖母,大哥根本就沒有人去管。
他不來看哥哥是因爲害怕,可爹除了日出晚歸,便是在書房裡待着,只會開口去問,卻不會親自上門一勸。
哥哥不出門,每次三餐都是祖母親自送來,爲了能讓他多吃上一些,那個香寒嬸子每日都是在廚房裡絞盡腦汁,變着花樣讓哥哥能好好補補。祖父更是時不時的進屋待上一會兒。
雖然不知道祖父同哥哥聊的什麼,可他能看到哥哥臉上的陰晦少了許許。
這些娘不知,可永利卻是看的清清楚楚。
來到外院,這條路他走過很多次,心中有些遲疑,永利站在哥哥的房門外,舉了舉手,到底沒有敲下去。
維持着這個動作,他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半響,他道:“大哥,我能進來嗎?”
半響,並沒有人迴應,永利用手敲門,側耳一聽,並沒有聽到迴應。
他心中擔憂,想也沒想就推開門。
大白天的,屋裡有些暗沉,窗臺上的簾子被拉了下來,遮擋住了陽光的明亮,只有一盞暗黃色的燭燈照亮着一小片的範圍。
屋內的暗沉,讓準備邁進去的腳步停了下來,永利提着心,再次喊道:“大哥,你在嗎?”
‘啪。’的一聲,驚的永利心就是一條,他抓着門板的手抓的死死,咬牙忍住,差一點他就嚇得轉身跑開。
丟在地面上的是一個筆架,還還是一次考試中,大哥名列前茅,書塾裡獎賞給他的。
大哥一直很是喜歡,就是連他開口去要,大哥都沒捨得給他。
永利看着地面上被摔的破爛的筆架,他不由有些心疼,不知道是心疼筆架還是心疼大哥。
“滾開,別吵我,還差一點,還差一點我就能完成。”裡面傳來一吼叫,後面的話,更是不斷喃喃的重複着。
永利到底還小,他被這吼叫嚇得一激靈,卻能聽出大哥聲音中的不尋常。
以往大哥雖然不願意出門,可也沒如此的帶有瘋狂的吼叫。
他小心翼翼,探頭進去,這纔在屋裡最角落的黑暗之處尋到一個身影。
大哥微微弓起背,拿着筆單手極速也不知道在書寫着什麼。
他再次低聲道:“大哥?”
背影仍舊在動,永利等了半響,並沒有聽到迴應,他頓了頓,邁出步子踮起腳尖輕輕走了進去。
屋子其實並不大,兩人的距離也不過就是十步不到,偏偏這麼短的距離,永利走了十幾息的時間,越走他感覺心跳的越快,身子也慢慢沒入了黑暗之中。
他來到大哥身側,偏頭一看,並不是書寫,還是在繪畫。
畫是無聲詩,雖然有些暗沉,可就第一眼,永利在大哥的畫中感覺到了窒息。
爹再鎮上,經常就是繪畫賣出換些銀槍,大哥也是,除了功課好意外,大哥也極喜歡畫畫。
永利卻不精通,也並不是很喜歡,可從小到大,他沒少見爹和大哥的作品。
山還是那個山,水斜傾落下,樹仍舊挺拔,可畫中讓他有種不好的念頭。
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永利伸出手,抱着大哥的右臂,他喊道:“大哥,別畫了,不要畫了。”
被人制止,永嘉臉上猙獰一片,他甩着胳膊,吼道:“該死的,給我放開。”
永利不過比永嘉小了三歲,也不過就是個七歲的孩童,又怎麼能捍衛過大哥的力道。
大哥手中一甩,他直接被甩了出去,撞在了牆面上,雖然沒有感覺到多大的疼痛,可大哥這般的瘋狂,到讓他感覺到恐慌。
於是,也不知道永利如何想的,他壯着膽子快步上前,扯過那張被畫上山水的宣紙,兩手一扯,直接從中間撕裂開來,一次不夠,他飛速的將宣紙撕碎成碎片。
碎掉的宣紙飛落在地,永嘉拿着毛筆的動作僵硬了下來,他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說道:“你再做什麼?”
“大哥,你這樣會把自己毀掉的,不要畫了,還是像以往那樣好嗎?我們明日一起去書塾。”丟掉手中的東西,永利大喊道。
永嘉冷笑一聲,他道:“以往?沒了,都沒了,永利是你,不該將這一切都毀掉。”
大哥的慢慢向着他過來,永利突然感覺到有史以來最恐慌的一刻,他沒有多想,轉身就向着門外跑去。
可還還沒邁出幾步,就被身後一股巨大的力量衝倒在地,他根本不敢去相信,那隻時常握住毛筆的手,緊緊的扣住了他的脖子,窒息的感覺衝上頭頂,讓他不斷的掙扎。
“就差那麼一點,爲什麼不讓我完成,都怪你,都是你的錯。”永嘉坐在永利身子上,雙手狠狠掐在他的脖子上,掐的緊緊不願意鬆手。
喉嚨發出磁磁的響聲無法出生,小臉上漸漸漲的通紅,永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過這一劫,他只知道,在昏迷過去的那一刻,眼中只有大哥猙獰到扭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