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這裡兵強馬壯否?”
“大都督麾下自是兵強馬壯!”
“你看我這裡百姓安居樂業否?”
“大都督治下自是安居樂業!”
“你看我與天國是否爲之同道?”
……
面對孫茂林的遊說,朱宜鋒卻接連用了三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但這總是似乎有那麼點像是在說三國。前兩個問題,孫茂林尚且還能回答,但是第三個問題,他卻怎麼也答不出來。
“你看我與天國是否爲之同道?”
若是說做爲說客的話,孫茂林自然會說動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去說道一些事情,去說道着兩者之間實爲同道,可這個時候,他卻不願意說這番違心之言,因爲他非常清楚,武昌與天京絕非同道。
甚至在孫茂林看來,這太平軍甚至有那麼些“歪門邪道”。猶豫之間,孫茂林突然笑出聲來,一番大笑之後,他看着朱宜鋒說道。
“兵強馬壯者自是大都督,安居樂業者自然也是大都督,雖大都督與天國並非同道,可敢問大都督……”
話聲微微一頓,盯着朱宜鋒,孫茂林又繼續說道。
“當年朱洪武與紅巾是爲同道否?”
……
朱洪武與紅巾是爲同道?
是!
可當真是同道嗎?
這會反倒是輪到朱宜鋒變成了啞巴,當真是同道嗎?
顯然不是!
可……你孫茂林身爲太平天國的“天使”,奉是的東王之命來遊說我的,現在你這般說話,又是什麼意思?
見大都督看着自己的目光越發複雜,孫茂林卻深吸一口氣說道。
“大都督怕是在想,孫某爲何會出此言?”
笑而不語的看着孫茂林,朱宜鋒只等着對方的解釋。
“自拜上帝教起於金田以來,洪氏言必稱“除清妖、滅孔妖”,沿途所至更是搗佛寺、毀孔廟,焚典籍,如果種種焉能得以天下,雖是憑一時兵威,得以半壁江山,又能如何,然古話有云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睜大眼睛朱宜鋒簡真不敢相信這話是從孫茂林的眼中,這位“天使”到底是來遊說自己的,還是來拆太平天國臺的。
拆臺拆到這種地步,也屬罕見了。
這人,有點意思!
怎麼會說出這番話來,實際上孫茂林是在賭,賭眼前的朱宜鋒絕不會爲天國所用,賭其絕非天國“同道”,當然從方纔的接觸之中,他已經確定了對方絕不可能是天國同道。
人總需要抓住機會!
就像當初於武昌爲太平軍所掠一般,他孫茂林抓住了機會,從一小小書吏,一躍而入東王幕,現在他所需要就是趁着世人意識到這位大漢大都督的“能奈”之前,搶先投靠,畢竟現在這滿清朝廷已經盡顯衰勢,而太平軍其勢雖勃,但既便是不聞其內部諸王紛爭,便就是定都天京後的“窮奢極欲”,在孫茂林看來,其便已經失去了奪天下的潛力。
而相比之下,眼前這位大都督在奪得黃州後,一路穩紮穩打,看似只把握半個湖北,可卻能化湖北錢糧爲已用,單憑這一點,其眼光便絕非天京的那些“泥腿子”所能相比,也正因如此,他纔會說出這番話來。
“……然雖是如此,可今日之勢,又以天國勢大,尤自其奪以江寧,掌以江南半壁之後,天國更爲清廷之眼中釘、肉中刺,正可謂是樹大招風,恰如當年劉福通之等人之紅巾,而反觀朱洪武,奉行徽州謀士朱升提出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之策略,從而擴張自身之實力,正謂是九字國策定大明三百年江山!”
“九字國策定江山!”
略微點點頭,朱宜鋒看着侃侃而談的孫茂林,尋思着他說這番話的意思,同時又笑着提醒道。
“成裕兄,你可是天國之使!”
笑看着拆天國臺的孫茂林,朱宜鋒適時的提醒道。
“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
在這一句和衣而臥之後,孫茂林又毫不謙讓的說道:
“想我孫茂林,自幼也算是苦讀詩書,聖賢經典,天文地理,醫卜星相,琴棋書畫。雖不說一一經通,可卻也勉強算是皆通一二,只因科舉之路不通,方纔屈身他之幕,爲求以晉身而阿諛奉承。啊,我孫茂林雖非賢臣,然後卻有兼濟天下之心,今日天下亂世已現,茂林自當擇良主而事,還請大都督莫笑茂林朝秦暮楚之舉,他日之舉實是迫不得已,今日之行卻是爲自肺腑……”
聞言盯着孫茂林,朱宜鋒笑說道:
“成裕兄,我這裡可只是一座小廟,唯恐老兄覺得委屈啊!”
難不成這就是王霸之氣?
或者說,現在自己有了王霸之氣?
想着小說中男主角方一出場便盡展王霸之氣,天下英雄競相來投,而現在,自己控制了大半個湖北,方纔有人主動來投,爲自己的“王霸之氣”所折服,朱宜鋒的心底總算是對這個“王霸之氣”有了一定程度上的理解。
“特奶奶的,這王霸之氣是個什麼鬼?根本就沒有特麼的什麼王霸之氣,有的只是一羣投機取巧之輩罷了,所謂的王霸之氣完全得靠實力折服,若是換成一個乞丐,特麼還王霸之氣呢,恐怕那就是抖出了王八之氣來,恐怕也沒人投靠……”
“委屈?”
孫茂林一笑站起,抱拳長鞠躬道:
“主公,在下唯恐不能爲主公所接納!”
此時孫茂林就連稱呼都發生了變化,他用的並不是“大都督”,而是用了一個只存於史書上的稱謂“主公”,實際上,這恰恰正是孫茂林的精明之處,若是用“大都督”那他孫茂林與普通幕臣有何區別?而這一聲“主公”他卻是把自己擺到了“家臣”的位置上。
在長鞠之後,他又挑開衣襬,鄭重其事的跪拜下去說道。
“主公能不棄臣下曾事二主之身,能接納臣下,已經是臣下之福了,臣下那裡會覺得委屈!”
默默地看着孫茂林,朱宜鋒仔細的打量這人,突然他展顏一笑,上前攔住他,雙手將其攙扶住笑說道。
“成裕,哎,話,我不再多說,只是這主公之稱,休要再提……自此之後,只要朱某一息尚存,便絕不負成裕!”
這句話看似的承諾,讓孫茂林立即笑應道:
“哈哈,我就知道主公是當世之英傑,是絕不會讓茂林失望的。”
儘管先前朱宜鋒說不讓其再提“主公”兩字,但是在孫茂林再言“主公”時,他也沒有拒絕,只是點額認下了這一稱呼,隨後孫茂林重新坐下,捧起茶杯卻又放下道:
“這茶也涼了,讓人換過茶,茂林陪主公下棋如何?”
“下棋?”
“對呀,這會兒曾氏因於嶽州,欲進湖北面不得,天國尚未西征,主公所練精兵更是把這半個湖北守得鐵桶一般,你我不下棋幹什麼?”
聽孫茂林這般一說,朱宜鋒倒是越發對眼前這人好奇起來,當下便點頭說道:
“好,來人,進來,給成裕換茶。再把圍棋拿來,我和成裕下一盤棋!”
虧得過去曾學過圍棋,雖說不入流,可後世所學的圍棋的便傾向於競技,在棋盤拿來之後,朱宜鋒立即同其下了起來,而孫茂林倒也絲毫無懼,直接同其廝殺起來。兩人漸漸沉入棋局,一時間這屋內卻是無言,只聞落子聲。
不過相比於朱宜鋒的下棋的步步進逼,子子殺着,孫茂林的棋卻下的不溫不火,以至於在沉入棋局之後,朱宜鋒反倒是覺得的有些無趣,終於在下完一盤棋後,雖說棋最終還是負了,但朱宜鋒卻哈哈大笑着站起來說道:
“不下了!不下了!成裕,你這人性子太溫,這樣下着沒勁!”
孫茂林看看他,話中帶話道:
“輸了就是輸了,這天下就是一盤棋,只要人還在,輸了的棋還可以重擺!”
對方的這一番話,倒是讓朱宜鋒一驚,看着他問道:
“你這話裡有話啊!還請成裕爲我出謀劃策,以解當前之急?”
“就是不知主公是想做朱洪武,還是想做那徐壽輝!”
眉頭猛然一跳,朱宜鋒看着笑而不言的孫茂林,便笑搖着頭說道。
“生平唯願逐滿虜,復中華,至於那洪武帝也好,徐壽輝也罷,非朱某之志!”
這話倒不是客氣之間,實際上,他還真沒有考慮過自己能不能成爲朱洪武,但既然穿越到這個時代,自然需要成就一番事業,而逐滿虜,復中華的事業,無疑正是他夢寐以求之事,至於其它,他真沒有考慮過。
至少沒有認真考慮過!
“主公能這般想,非但是茂林之幸,亦我是大漢義軍之幸!”
若是換成旁人恐怕會覺得朱宜鋒沒有志向,換做孫茂林這,卻又與其心中所想自然契合成一體。
“總有那麼一些人,不過只是稍有所成,其心志便膨脹而不知所以,如此一來,焉能成事?主公能以此平常之心對待,不正是我義軍之幸?”
這會孫茂林完全忘記自己還有一個身份——太平天國“天使”的身份,他已經把自己完全融入到了另一個角色上。就在他稱讚着朱宜鋒之餘,卻又突然把話鋒一轉。
“那主公覺得天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