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性格特點真的很難改變,崇禎多疑,真真名不虛傳。
好在自己目前只是一個從三品指揮同知,有兵將才兩千人而已,且不是朝廷編制。若是有幾萬人馬,想來監軍必不可少。
今後要提高警惕,不要多說多錯,最終露出馬腳纔好。
“唉!”
秦浩明在崇禎的目視下,長嘆一聲,悲苦而又淒涼!
“微臣自小父母仙去,家產遭族人掠奪,僅有一弟和一僕生死相隨。
幼年之餘,三餐不繼,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又有仇人虎視眈眈,實在不堪。
茫然之下,唯有苦讀詩書勤練武藝留待將來。
微臣十五歲那年,鄭家之名在福建已然是如日中天,四處招兵買馬。
當時,微臣尚有借鄭家之手鏟除仇敵的想法,故而以求學的名義遠赴南安。
許是微臣從小謹小慎微,到了才發覺鄭家所作所爲多有不軌之心。
之後多方查探,方知鄭家實力竟然……”
隨着秦浩明眼泛淚花,緩緩訴說,一個從小隱忍而又大膽心細、立志報仇的青年俊傑躍然而出,讓崇禎和盧象升唏噓不已。
特別是崇禎感同身受,想起當初還是信王的日子,和秦浩明的幼年悲慘生活幾乎如出一轍。
“幸得秦愛卿忠貞,方有今日顯貴大明,朕敬你一杯!”
直到此時,崇禎才終於放下疑慮,春風和煦喜笑顏開。
秦浩明心裡微微一嘆,崇禎是個複雜而又簡單的人。
若是太平盛世,他必然是一個很好的守成君王,可於亂世中,能力、手段、魄力方面卻是多有欠缺。
“兩位愛卿可有什麼方法解決鄭家之憂?”
方纔放下碗筷,在宮女的服侍下漱口完畢,勤政的崇禎再次拉開議事的帷幕。
盧象升目視秦浩明,意思讓他來說。此子多謀善斷,從不做沒有把握之事。既然特意提到福建鄭家,自然有他的意圖和打算。
感激的點點頭,秦浩明開口對崇禎慢慢說道:“微臣覺得只有暫且徐徐圖之!逐步削弱他的實力,再趁其不備,一舉成擒。”
迎着崇禎若有所思的目光,他繼續開口解釋道:
“福建鄭家和晉商多有不同,晉商只是商賈,雖有朝堂文武百官爲強援,但其自身沒有兵力。
如此便沒有造反的基礎,即使消息走漏,無非是裹挾財物逃亡建奴而已!
而福建鄭家已然不能用豪強來形容,他們早已自成一方勢力。佔據閩粵兩省,兵精將廣,自給自足,無需朝廷糧餉米秣。
閩粵之地同北方不同,山川險峻,如同天然屏障,他們佔據地利人和之勢,手握重兵,大有作爲。
而且閩粵臨海,航運發達,商貿繁榮,可以籌集到糧餉補給。
只要選將強兵,鞏固防衛,整頓民心,是完全可以跟朝廷對抗而不落下風。
若是真讓他們發覺不對,揭杆造反,怕是比李自成、張獻忠之流難纏百倍。
概因朝廷水軍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陸地雖有優勢,可難以把他們成擒。
待事態發展或有疲態,他們大可棄泉州而逃亡臺灣、琉球等島嶼。
若此,則大明北有建奴,西有叛賊、南有鄭逆,國無寧日矣!
故而,陛下應選一位胸中自有韜略的賢臣,先練一支強軍,要足以對抗鄭家而不弱下風。
期間再利用各種機會削弱鄭家,把鄭家海船實力分散,培植忠於大明海將,方便鄭家海師能大明所用。
如此,方能找準機會,把鄭家一網打盡。
之後,虎離山,龍離淵,已難有作爲,再把他們押解至京城,囚禁即可。如此,也可顯陛下仁義之名。”
秦浩明條理清晰,把步驟方略講得清清楚楚。
只是最後,他看在民族英雄鄭成功的面子上,爲鄭芝龍全家留了生機,權當是謀奪鄭家海師的補償吧!
認真說起來,這還是鄭家的福分。
歷史上,清軍招降鄭芝龍,以閩粵總督官銜招撫。
鄭芝龍向來喜歡做投機生意,他知道“國破山河在”的局面維持不了多久,權衡利弊,他決定接受招降。
而他的兒子鄭成功及好友部下卻拒絕投降,建奴和鄭成功和談破裂,順治十四年,家人尹大器告發鄭芝龍密謀不法。
建奴廷議,決定把鄭芝龍和他在京的四個兒子與其弟鄭芝豹一併殺掉。
順治小兒畏懼鄭成功的大軍,批旨表示要“從寬”處理,於是建奴把鄭氏一家流放於寧古塔。
但是,順治小兒不放心,下旨指明規定,要地方軍隊對鄭芝龍等人加鐵鏈三條,手足杻鐐,嚴加看管,以免被鄭成功派人救走。
鄭芝龍在臭哄哄冷冰冰的寧古塔地牢的屎尿堆中熬了四年多,忽然北京傳來消息,順治小兒駕崩,康麻子繼位。
最後密議,決定誅除鄭芝龍及其四子,以免後患。
不僅如此,鄭氏家族所有在建奴統治區的三族之親,皆遭斬首,家產全部抄沒。
更爲可悲的是,建奴竟然把他們全家斬首後,拋屍荒野喂狗。
一向喜歡投機,自詡冰雪聰明的鄭芝龍折騰了一輩子,落得如此下場,真讓人嘆息無語。
“妙,秒啊!”
盧象升聽完秦浩明的分析,忍不住撫掌大聲稱讚。
“如此一來,大明有海軍之利,則可以順着東南沿海一路北上,騷擾建奴後方防線。
大明再也不會出於只捱打不能還手的尷尬局面,豈不正符合先祖寇可往,吾亦可往之言?”
“秦愛卿之言可謂老成謀國,令朝中多少文武大臣黯然失色矣!”
崇禎興致盎然也是忍不住大加讚賞。
秦浩明的話給他一種醐醍灌頂的感覺,原本棘手的事情既然轉化爲大明的優勢,真是天生的帥將之才。
更難得是他的想法穩健,方方面面都考慮到,可操作性極強且沒有後患之憂。
認真的把滿朝文武百官緩緩的在心頭篩選一遍,崇禎還是搖搖頭。
望着英姿勃勃銳氣十足的秦浩明,崇禎心裡一動,一個大膽的想法漸漸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