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洪武五年屬山東布政使司。洪武八年置金州衛,屬遼東都指揮使司。後世大連的金州區,現在只是一個稍顯荒涼的破敗衛所而已。
而在此時,這裡便是建奴朝廷耿仲明的王府所在地。
月夜之下,一個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正揹負雙手在王府花園裡垂頭低思,他就是大漢奸耿仲明。
此次大明主動入侵遼東沿海,滿朝譁然。
戰爭的主動權彷彿瞬間易手,積弱已久的大明好像突然崛起,變得咄咄逼人。
花園景色很美,這是他叫漢人工匠按照江南的花園式樣建造。
進門後曲折蜿蜒,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兩邊奇花怪樹,有小河蜿蜒流淌,還有怪石嶙峋間雜其間,偶有一亭一閣掩映在花木從中,在遼東苦寒之地有這樣的園林,確實十分難得。
往常,每當有猶豫不決之事,他都是在此讓心情安頓下來,可今天卻沒有什麼效果,反而愈走愈焦躁。
秦浩明這個名字,如今在大清朝廷上下皆知,連蒙古草原也無人不曉。死在他手裡的大清將士和子民數以萬計,可謂是大清的死敵。
原來耿仲明聽說後只是笑笑而已,那離他很遙遠。
他橫任他橫,清風拂山崗。二者相隔何止千里,關他什麼事?
即使今後入侵大明或許有碰見的可能,那也是韃虜爲主,他不過是率領投降的明軍敲敲邊鼓,壯壯聲威而已。
說到底,韃虜從未信任過他們這些降軍和戰鬥力,雖然口頭上說得好聽。
他早年就投降了後金,擔任千總。
後率遼民投奔皮島,追隨大明總兵毛文龍,並深得重用,被倚爲心腹,收爲養孫,賜名有傑,累至參將,掌管軍中財務。
崇禎二年毛文龍死於袁崇煥之手後,耿仲明不服陳繼盛管轄,投奔孫元化,隨他去了山東登州,耿仲明都與孔有德在一起做事。
崇禎四年閏十一月,孔有德等出兵抵禦後金,途中發動吳橋兵變,率領軍隊回到山東攻打登州並再次投降建奴。
崇禎九年四月,敵酋皇太極稱帝,改國號爲大清,封耿仲明爲懷順王,隸屬於正黃旗。與另外兩名降將恭順王孔有德、智順王尚可喜合稱三順王。
所以,他是二度投降建奴,敵酋皇太極對他的信任不如孔友德和尚可喜。
也正因爲如此,鄭家在丹東沿海等地作亂,皇太極的第一道命令便是令孔有德、尚可喜馳援,而把他留在金州鎮守,並派了六千多蒙古韃子監視。
這六千人多人由固山額真烏蘭赫爾掌握,原本用來負責監督整個遼東半島的近十萬大明降軍。
何曾想,大明軍隊竟然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鄭家的海軍只是一個幌子,大明朝廷的真實意圖是整個遼東半島,妄圖回到以往的態勢。
說實話,若不是從前線傳來的消息,旅順口僅僅一個晚上便失陷,讓人瞠目結舌猝不及防,耿仲明一定會說大明癡心妄想。
據少數逃回來的人說,牛錄章京巴木圖的一千蒙古軍隊已經全軍覆沒,烏蘭赫爾手裡掌握的軍隊只剩下五千多人。
如此看來,這支大明軍隊的戰鬥力驚人,縱使他們是從海上突襲得手。
經歷此事,耿仲明自然不敢小看這支軍隊。若按照他的意思,自然是據城而守,憑藉地利等待盛京救援。
從瀋陽到金州,行程將近八百里,若是快馬日夜兼行,五六日應該可以抵達。再說他已經向尚可喜、孔友德告急,想來三五日肯定有援兵到來。
這樣,憑藉自己手裡的一萬多戰兵和兩萬多輔兵,再加上騎射功夫不錯的五千多蒙古兵,金州不說固若金湯,堅守到援兵到來耿仲明自信應該沒有問題。
可惜固山額真烏蘭赫爾不聽他的,非要把大明軍隊在登沙河半渡擊潰,並說蒙古騎兵野戰無敵。
沒辦法,這些韃子建奴的將領都是爺,他這個懷順王在他們眼裡屁都不是,只是用來管理大明降軍,或者充當炮灰所用。
想到這裡,耿仲明望着天上的殘月,無奈的嘆了口氣。
自己的部下他知道,打打順風仗還可以,想要啃硬頭有點難,何況是對面大明軍隊?
若是不順利,陣前反戈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他們原來就是大明的軍隊。
只可惜,他沒有退路,估計大明朝廷恨不得把他抽筋剝皮?實在是手裡沾滿太多同袍的鮮血!
旅順城北,大軍近出,將臺雲集大小官員,臺下更是旌旗飄舞隨風,鎧甲反光熠熠。
人滿萬漫山遍野。
只是這隊列整齊的一萬人,並不顯得多少,不過兩百步見方,便是一萬士卒與兩萬配軍。
秦浩明略穩坐將臺,右邊帶甲數十,左邊數十文官翅襆頭官帽。
祭臺居中,左右皮鼓十數。
祭天地之恩德,佑出征之凱旋。
再拜天子聖明共天、社稷之福與地。
張雲作爲這次攻擊金州的主帥,落後一個身位與秦浩明站在一起。
“出征!”秦浩明一聲令下,鼓聲不疾不徐,卻是聲響動天。
張雲也沒有什麼話語再要多言,該說的,這幾日在衆人面前已經說了無數遍。幾位主官該交代的,張雲也是聽得耳朵起了繭子。
將旗一動,張雲便在旗幟後面打馬轉向,所有人自然緊跟着將旗所向。
出城不遠,李想的夜不收盡出,快馬前探幾十裡,殿後幾十裡。
到日暮,安營紮寨,輜重大車圍成營寨,斥候巡邏不斷,各處明哨暗哨盡出,已經到了戰場。
枕戈待旦,所有人皆是如此,張雲穿着厚甲,帶着親兵四處巡營大氣。
第一次真正準備打一場大仗,第一次讓張雲胸中如此激動難以自制。
與此同時,作爲最精銳的夜不收隊伍裡,亦然如此。
六子沒有和普通的新兵一樣磨自己的馬刀,他入伍時間夠長,成爲精銳騎兵的時間也夠長。
戰刀的養護是每天都要進行的日常工作,每柄馬刀價值六兩銀子,這是總督府軍情室早就交代過的。
軍法官會經常抽查士兵和軍官的腰刀,一旦出現養護不力情況必受懲罰。
老兵們多半躺着放鬆,百戶胡漢東就是斜躺在帳篷的入口,身後墊着厚厚的被褥,他和騎兵們一樣光着膀子。
嚴格來說這是違反軍規的行爲,他也是看到軍政官和軍法官們剛剛路過,這纔敢這麼放肆。
嘴裡噴出一口濃煙後,胡漢東一臉愜意的道:“這日子夠舒服,明個砍翻了蒙古人,過幾日進金州,非得找個女子好好耍一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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