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穿着單薄的陶菀在迷迷糊糊中醒來,她看了一眼面前的火堆只剩下零星小火,而她身邊的楚風全身都蜷縮在她那件棉衣中,卻依舊還在發抖,她伸出手摸了摸楚風的身子,渾身冰冷,這樣下去難保不會凍出病了。
她望了望天上離開正空的明月,又看看那幽深的山林入口,最終還是故作勇氣,準備進山拾一些柴火,趁着這堆火還沒有滅。
她站起身,雙手環着胸口,略帶佝僂的迎着涼風朝着叢林走去。心裡不斷的祈禱着不要碰到什麼毒蟲野獸,她彎着腰,拾着地上略乾的枝條,順手又撩了幾把落葉,方便引火。
她四處蒐羅着凡是感覺能夠用得上,拿得動的枝條樹幹她都拖着,抱着,還爲了提攜方便,她扯了一些藤條,將它們一一捆起來,呆會可以扛着回去,只是,那些藤條的韌勁弄得她手發疼,哎,這樣的日子真不好過。
待覺得收拾的差不多,她原路返回,還好她還記得路,一直沒有忘記,不然要悲劇了,不過這麼一折騰,寒意被驅走了,可另一個人卻依舊冷得瑟瑟發抖。
陶菀自言自語道:“誰讓你好走不走,偏走這山路,吃飽撐着沒事幹啊,看看如今給自己添麻煩了吧!”她一邊嘮叨着,一邊不敢停下手中的動作,畢竟若是他凍壞了,那她要被困在這兒,成爲野人了,而且沒準還沒成爲野人之前,已經餓死了,就她那水平捉條魚都成困難,怎麼可能一個人在戶外活下來呢。
她在楚風的面前燃起一堆火,火光下,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如斯,毫無血色可言。她走進他的身邊,幫他攏了攏衣服,又把兩個人的包裹都塞進他的懷裡,也不管他能不能聽見:“楚風啊,你先將就下,我再去給你弄些柴火來。”話畢,她又開始他辛苦的勞動人生,這次她學聰明瞭,從楚風的腰側取走了那柄劍,有把武器在手中,總歸是有好處。
等到她再次出現在楚風面前的時候,她的肩膀上放着一柄劍,劍的兩側各插着一小捆乾柴,手中還提着一捆乾柴,她藉着那堆明火,在她們的四周生起一圈火,同時,留了個空隙方便她出去取柴,畢竟靠着這麼一點小柴,燒半個晚上,可能性不大。
這個時候,她回過頭望望楚風,發生他的神色開始漸漸轉好,眉頭蹙的也不是那麼緊,她欣慰的笑笑,幸虧沒有白白浪費體力。
一個晚上,她不停的撿柴,生火,撿柴,生火,直到覺得差不多的時候,她方纔停下歇息,她已經熱得冒汗,而楚風卻很享受周圍的溫度,身子也不在緊緊地蜷縮着。
哎,累死她了,出來走江湖,真TMD的累。
她爬上樹準備靠在上面睡覺,雖然危險,但總比坐在下面被那一圈火烤成人幹要來的好。
人累了,總是特別容易入睡,她抱着那小點的樹杈漸漸地睡了去。
天空漸漸變亮,頭頂上的那彎月已經消失不見,密密麻麻的樹葉將它所在的位置給遮掩了,山雞開始啼鳴。
楚風悠然地醒過來,望着身上蓋着的衣裳,嘴角露出溫和的笑意,直達眼裡,他四周張望了下她的人影,卻只看到周圍一圈只剩下將滅的火堆。
原來午夜夢迴中,那麼溫暖的地方是因爲她給自己生了這麼多火堆,還把她的棉衣都貢獻給他,他拿着她的衣裳忽然覺得她還真的很貼心,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可心思一直很細膩,他直起身子,懷中的包袱落在地上,響起了清脆的聲音,是他的瓶瓶罐罐。
他彎下腰拾起他們的包袱,忽地發現還有半隻烤雞還放在他的身側以及他的一柄劍。
他是不是睡得太安心了些,劍都被她拿走了,竟然還睡得這麼踏實?
也許是因爲她在身邊的原因,只是,她人呢?
楚風這纔想起從他醒來,並沒有看到她晃來晃去的身影,她該不會是去撿柴火迷路了?她會不會一個人在那兒哭,還是一個人隨便找個地方睡去。
他的心開始有點慌亂,自己怎麼可以隨意的睡過去,而對她不聞不問呢,萬一……
希望沒有萬一。
“你醒了呀!”他的頭頂傳來一嘶啞的聲音,他猛地擡頭,見她正坐在樹杆上笑着望着自己。
楚風點點頭,招呼着:“快下來!”
陶菀抱住樹杆,一滑,順利地落在楚風的面前,她清咳兩聲:“咱們找水喝去唄,我的喉嚨乾死了。”雖然說是坐在樹上,可那
一圈火的威力太大,還得她只能睡得迷迷糊糊,現在,她真想找個水坑牛飲。
“好!”楚風難得一次沒有和她唱反調,溫柔地點點頭,這一夜辛苦她了,這麼多的柴火也就只有她這個女子能夠攜來,若是換做尋常女子……
“你的半隻烤雞!”楚風拎着那半隻雞說道,“我給生火熱一下?”
“別,別!”陶菀趕緊拒絕道,她怕火了,這烤了一夜,她身上的水份都快流乾了,“呆會再說,我們找水!”
兩人收拾下東西,便上路。
偶有看到野果,楚風便摘下來丟給陶菀,陶菀總會很嫌棄地看一眼:“有毒沒?”
“無毒,我還不想給你下毒,不然晚上沒人照顧我!”楚風如實的說道,被人照顧着的感覺其實挺好,還只不過她的照顧有點小粗魯,竟然生這麼多火,不光是她渴,他也很乾。
兩人行走一程,便看到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陶菀如同看到救星飛一般的奔了過去,不顧形象地趴在上面牛飲,真爽,涼涼的,她甚至能夠感覺到那水在身體內四處流動着,滋潤着她飢渴的全身,她捧起清水在臉上大肆的潑了起來,真爽啊。
楚風望着她那不雅的形象,無奈的笑笑,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很想讓她變得淑女點,可最終只是想想,沒敢實施方案,若是改變了,就不再是她了。
他蹲在她的一側,用手輕捧水,洗了下臉,又潤了潤喉,隨後望着水中兩個人的倒映,他們離得很近很近,都面帶着微笑,他的眼裡有她,而她的眼裡只有世界。
不過無妨,只要她在身邊就好。
“楚風,我們爲什麼要走這樣的山路?”陶菀停下手中的動作,望着水中倒映的他,“你不會是想要鍛鍊我的體魄吧!”
楚風笑笑,搖搖頭。
“難不成就只是想要來尋求刺激探險?你該不會告訴我,我們兩個就這麼穿山越嶺的去江南?”
“若是你喜歡,我也不介意!畢竟這樣的速度比走大道來的快!”
“靠!”陶菀很不雅地說道,“你想累死姐啊,姐昨晚才睡了一個時辰多些啊。”
楚風面帶歉意:“給你添麻煩了!”
“楚風啊,要是我不和你來,你一個人走這樣的路,會不會凍死在這山上呢?”陶菀好奇地問道,“還是,要是我不和你來,你就走大道了?”
楚風猶豫了下,這纔開口:“要是你不來,我就騎馬走大道,偶爾行走山路,但你似乎不會騎馬!”
“額!”這麼說來,是她給他找麻煩嘍,“我要吃烤雞!”
楚風遞上去:“冷的!”
“無所謂。”陶菀把心中的不快通通發泄在雞肉身上,可想想他似乎也沒吃東西,昨晚也沒吃什麼,肯定餓,便撕下那僅剩的一隻大腿遞給他,“吃點吧!”
他很感動,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啊!他不客氣地接過雞腿,細嚼慢嚥。
二人吃完喝完,歇息一陣,繼續上路。
“楚風,我們還是儘量走大道吧,你買匹馬,我和你同騎一匹不就行了嗎?”陶菀跟在他的身後提議道。
“哦!”楚風應了聲,“要走大道的話,我們還需要行走兩天的路程!”
陶菀失望了,徹底失望了,走吧,繼續走吧,她不再奢求什麼騎馬,坐馬車了,還是靠着這兩條兒小腿走出 一條山路奇蹟吧。
想想人家紅軍二萬五千裡,她這麼點算什麼呢。
至從和他在一起之後,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有自賤精神了。
就這樣,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朝着光明的目的行走着,前半夜陶菀睡覺,楚風負責燒火,烤食物;後半夜楚風睡覺,她負責燒火,負責照看他。
多行一天,陶菀多憋屈一天,她有怨沒出發,遲早長皺紋,睡眠不佳遲早變成黃臉婆。
她發誓,下次再也不要和楚風一起出行。
很多時候,並不如她想得那般美好,她以爲過了兩天後,就可以走上大道了,哪料並沒有,楚風依舊行走在小路上,而她也只能如此,她多想面前突然出現一個熟人,對着她說:“陶菀,我們回去吧!”可是,這一切都只會出現在她的夢中,現實裡,她只能拖着那快要斷了的雙腿跟在楚風的身後。
她曾經認爲找個男友像楚風這樣的會很幸福,人長得好,又溫柔,又風趣,還懂得陪人打趣
兒,可是如今chiluoluo的被他自己給否定了,哪有男人這麼不心疼自己老婆的,讓她每天吃一頓也罷了,還不讓她睡足覺,不讓也罷了,還逼着她一起走山路,走山路也罷,還沒完沒了了。
蒼天啊,大地啊,神啊,救救她吧,她現在多麼想要早死早超生啊。
“夫人,你在後邊嘀嘀咕咕什麼?”楚風忽地停下腳步問道,“累得話就說嗎,讓爲夫揹你就是!”
什麼?陶菀立刻擡起頭,那充滿血絲的雙眼望着楚風:“我真得很累啊!你不想我死的話,最好給我走大路!”
“夫人,怎麼的呢?”楚風不解地問道,從昨兒個晚上開始他也發現她有些不對勁,走路幹活都會捂着肚子,難不成是葵水來了?
“要死了!”陶菀幽幽地說道,“楚風,我和你說過的吧,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丫的,肚子疼死她了,大姨媽怎麼偏偏這麼準的來呢,她多麼希望它能夠推遲,推遲!
望着她糾結的面容,楚風略帶不好意思地問道:“你該不會是葵水來了?”
葵水?陶菀先是不解,但見楚風白皙的臉上染着紅暈,她就明白過來了,名字很好聽,可是來得就很是洶涌澎湃。
雖然和男子說這個是一件很羞澀的問題,但她這個時候不是逞強的時候,她點點頭。
“那你先坐下休息會兒。”楚風就地幫她清理出一個位置,“我去去就回!”
還好他是大夫,雖然沒有帶這類藥物,但應急的方法還是有的。
他找了些柴火,弄了段竹節,盛了些水,只能這樣燒水給她暖身子了。
“你先這樣將就下,我去看看這兒附近有沒有草藥?”
“嗯嗯。益母草嗎?”
楚風點點頭,就看能不能有好運了,現在都十月份了,這益母草應該都快枯萎了,希望有那麼一兩株 ,但隨即他又有點好奇,她怎麼知道?
“你怎麼知道益母草這東西?”
“我要是這個都不知道,我還是女人嗎?這是婦女之友啊!”陶菀輕聲說道,她着實沒有太大的精力咆哮啊!
“哦!”楚風應了聲,便去尋找那草藥。
也許是跟着陶菀在一起,他的運氣開始變好,未過多久,就尋到一小片。
他興高采烈的帶着它來到陶菀面前,甚至開心的都有些手舞足蹈,陶菀將就着喝下那暖水和搗稀的益母草。
“我們就快走出山林了!”楚風高興地說道,“到時候我們還是騎馬去江南。”
陶菀點頭同意,她等他說這句已經很久很久了。
“菀兒,我和你說件事,你不要生氣哦!”楚風挨着陶菀身邊坐下,幽幽地說道。
陶菀捂着肚子瞥過頭望着他,淡淡地說道:“什麼事?”
楚風絞着手指玩了會兒,還是不開口。
“別那麼娘娘腔,你丫女人堆里長大的啊!”
楚風驚訝地回過頭,充滿驚奇地說道:“夫人,你怎麼知道我是女人堆里長大的?”
這……
是不是她說什麼,對什麼呢?陶菀也是一臉驚訝地望着楚風,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真從女人堆里長大的?”
“嗯嗯!”楚風誠實地說道,“我長大的地方就是女人的地盤,男人的天堂!”
陶菀瞬間無語,她終於明白他身上不時散發出來的陰柔之氣是從何而來的,很快她捧腹大笑:“你,你不會是開玩笑的吧,你真在青樓之地長大?”
“有那麼好笑嗎?”楚風反問道。
陶菀頻頻點頭,他一個皇家子孫,竟然在青樓長大,真當是給他們楚家抹上了一道炫麗的光彩:“你爲什麼會在哪兒呢?”
“因爲我喜歡那兒!”楚風半真半假地說着,他是喜歡那個地方,因爲那兒的女人是真心疼他。
“哦!”陶菀從他的神色中看到一絲悲傷,便也不再多問,畢竟他一個皇家之人在那兒長大,肯定揹負着很多不好的故事,所以還是不要去 讓他回憶了,她改口道,“你剛纔想和我說什麼?”
“夫人,你不能生氣!”楚風再次說道。
陶菀點頭,舉手發誓:“好,我不生氣,你說!”
“夫人,我們迷路了,所以多走了一段山路!”楚風幽幽地說道,說完後,他趕緊起身,在離她遠遠的地方站着注視着陶菀的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