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遠就能看到在新字四號院的院門前,站着兩名練氣期的男弟子,風可兒心裡有些發麻。
這裡是菩提子住的小院。頭天來青雲宗的時候,她就是站在這裡目送他興奮的走進小院。
在有限的幾次交談中,菩提子告訴過她,這裡頭有東、西兩棟木屋,一共八個房間。裡頭住着八名新弟子,每人一個獨立的房間。菩提子住在西四號房。
但他很少提及過同院的舍友。
暈死!走到這一步,已然騎虎難下。誰來告訴她這個冒牌貨,秦衡住哪間房?
“秦師弟?”一旁的田姓新弟子見某人越走越慢,關切的拉着她的一隻袖角問道,“怎麼了?”
考驗來了。風可兒低下頭,輕聲問道:“田師兄,門口的兩位師兄……”一排溜的新字號院,就只有這門口站着倆執劍的門衛。她不知道這倆門衛是啥時候安上去的,所以只好含糊套話。
田師兄看了一眼:“沒事,等找到菩提子,他們大概就會撤了。”頓了頓,他掩嘴悄聲議論道,“秦師弟,你說,菩提子是不是也太大膽了點?纔來幾天,就敢行竊!”
行竊?原來他們給菩提子安的是賊名。風可兒眨巴眨巴眼睛,只是低頭走路,沒有接腔。
想到這倆人平時走的比較近,田師兄發覺自己有點失言,在三號小院前站住,撓頭訕笑着轉移話題:“秦師弟,明天早上送飯,我就不過來叫你了。我在膳食堂等你,好麼?”
聽着是派下的任務。風可兒點點頭:“好的。田師兄,明早見。”
“那我就不送你進去了。明早見。”田師兄樂呵呵的轉身進了三號院。
暈,他不住四號院。
風可兒原以爲他和秦衡是住同一個院子,這樣的話,她就以串門爲由,去他的房間坐坐,順便打探一些情況。如今算計落空,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暗中嘆了一口氣,風可兒硬着頭皮,走到小院面前,向倆門衛躬身行禮,道聲‘兩位師兄好’。
倆門衛目不斜視,各自抱着劍倚在門口,沒甩他。
沒反應就是最好的反應。風可兒強做鎮定的推門入內。
“秦衡,你回來了!”進門後,她剛掩上門,還沒轉過身來,背後就傳來一陣壓低的招呼聲。
她轉身一看,好傢伙,院子裡的那六位全在呢。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頓時,她只覺得後背發麻,一個頭變得兩個大!
“嗯,嗯。”風可兒唯有繼續扮含糊。
人影一閃,有人走過來,一邊拉住她的袖子,一邊急切的壓着嗓子說道:“秦衡,快跟我們說說,外面現在怎麼樣了?找到菩提子了嗎?他到底在膳食堂裡偷了什麼寶貝?”
“就是,就是……”
風可兒定睛一看,這人是這一堆人里長的最高的,濃眉大眼,面色呈古銅色。一樣是後天修爲,他卻連名帶姓的稱呼‘秦衡’,極有可能是這小院裡的頭兒。
鳳九還在右肩上蹲着哩,哪能由旁人近身?心中一動,她不露痕跡的避開他的爪子,裝出一副倦容,有氣沒力的說道:“好遠的路呢,兩手不空的,累死個人。兄弟幾個,能讓我先喘口氣不?”
衆人聞言,怪難爲情的嘿嘿輕笑。
“不好意思,我們被關在這院子裡,哪兒也去不了,一個個的都成了聾子、瞎子。好不容易盼到你回來了,這心裡就急了些。”爲首的那位悻悻的揮手示意衆人散開,“兄弟幾個先回屋,讓秦衡回屋歇會兒。”
“那倒不必。”見衆人作勢要散去,風可兒搶先說道,“不如大家去我屋裡小坐,我們好好的聊聊。”
這話一說出來,衆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面相覷。
糟糕,壞了!莫非秦衡是個領地意識超強的獨行俠,平常不和同院的哥們往來滴?風可兒心裡“咯咚”作響,故意問道:“怎麼了?”
爲首的那位難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問道:“秦衡,你剛纔是請我們去你屋裡小坐?”
“是啊。”風可兒點頭,模凌兩可的打哈哈,“呵呵,我這人有點那個啥……呵呵,之前,那個啥……請弟兄們多多包涵則個。”不好意思,姐初來乍到,情況不明,所以,到底是個‘啥’,請哥幾個自行腦補哈。
“沒事,沒事。”
“一個院住着的兄弟,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哪用得着這麼見外。”
“就是。”
……
都是涉世不深的青蔥少年,沒那麼多心眼,聞言,個個嘻嘻哈哈,一團和氣。
鳳九很有眼力見的從她肩上跳到了她頭上。
死懶鳥!下來走兩步,會死人哈!風可兒暗中罵了一句,滿臉堆笑的衝衆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她知道自己剛剛猜對了——秦衡和他們平常來往不多。這是好事,給她省去了不少麻煩。
男孩子心粗,沒人注意到她的頭髮略微有點變形。一行人簇擁着她,來到了東邊的小木屋的第四間房門前。
本色的木門緊閉,貌似沒有安鎖之類的東東。
風可兒乘衆人不備,搶先推了一把門。
門“吱呀”開了。
哇咔,竟然真的沒有安任何防盜裝置!一時間,她對這幫正太的好感直線上飆。
風可兒飛快的掃了一眼房間。
房間不大,大約有十多個平米,人字屋頂、木牆、木地板,純木結構的木屋子;對着門依牆擺着一張三面帶圍欄的矮腳木榻,類似於現代的單人牀大小。榻的上空掛着一頂青色葛紗蚊帳,榻上醒目的堆着一牀凌亂的藍布薄棉被,一頭擱着一個長方體形狀的木枕頭;右牆下襬着一個一人高的大櫃子;門旁有個緊閉的木窗戶,窗下襬着一張四方小木桌,桌上空空如也,桌前只有一張四腳方凳。所有的傢俱都走的是原生態路線,古樸,原色,沒有上漆。
總而言之,這是一間陋室。一眼就能看光屋裡的擺設。
但是,風可兒卻留意到,衆人一個個拘謹的站在門口,看着屋裡的擺設,眼珠子亮晶晶滴,貌似很豔羨。
鳳九很不客氣的撲楞着翅膀,直飛牀上。
這丫果然會飛了!
“大家站在門口做什麼?進來呀!”風可兒撇撇嘴,率先走進屋裡,端着主人的款,一邊麻利的疊着被子,一邊招呼衆人,“寒舍簡陋,大家自個兒找地方,隨意坐。”
她無意中揭開一角細藍色的牀單,發現下面墊的竟是一層金燦燦的薄稻草。秦衡家好窮哦,連墊褥都用不起。
屋子裡除了這榻和那方凳,就沒別的可坐。她背對着大家,衝鳳九歪嘴斜眼,示意某隻肥鳥往邊上讓一讓。
結果,鳳九沒甩她,連屁股都木擡一下,挺大爺的閉目養神。
眼見門外那六位魚貫而入了,風可兒有些着急,欲強行拖開某隻,卻發覺那幾位一個個在牀前的空地上,盤腿席地而坐。
這是什麼禮儀?她表示看不懂。
不過,既然客人們執意如此,她也不勉強,權當是主隨客便好了。
“不愧是世家子弟,住的用的,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樣。”有人四下張望着,開始吱聲。
“就是。瞧這榻,真闊氣!”
……
呃,簡易沙龍開始了。
屋子裡一貧如洗,沒什麼招待客人的。風可兒被“世家子弟”和“真闊氣”雷到了,清咳一聲,準備在矮榻邊沿上坐下。
不想,鳳九猛的睜開眼,瞪着她。
“誰準你坐這兒了?”
腦子裡冒出他奶聲奶氣的質問。
不讓坐!這是姐的牀!風可兒本想毫不客氣的瞪回去,但掃了一眼地上的六位仁兄,不得不笑眯眯的走到四方桌前,在方凳上坐下。
聽着他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一番,風可兒很快知道了這六人的姓名。
爲首的那位姓錢,真的是他們六人裡的頭兒。大夥兒都喚他“錢師兄”。
錢師兄擡手示意其餘人安靜下來,仰着臉,對風可兒說道:“秦衡,現在可以跟我們說說外面的事了麼?”
“好啊。”風可兒清了清嗓子,撓頭說道,“不過,到處都有師姐師兄們站崗巡邏,我和田師兄連頭都不敢擡,只是低着頭趕路,所以,我看到的、聽到的也很有限。”
“不妨,你就撿你看到的,聽到的,跟我們說說。”錢師兄的眼裡滿是期待。
於是,風可兒就將一路上的見聞告訴了他們。外門禁嚴,到處都是崗哨,所有人皆不能象往常一樣自由行走。而且,練氣期的師兄師姐們有一大半上野雞坡搞歷練。而師伯師叔們很重視這次的歷練,基本上也全去了野雞坡。
聽完後,衆人面色凝重。這樣一來,演講堂肯定是要停課的。而按慣例,月初是師伯師叔們集中釋疑解惑的時間。一月之中,他們也就只有這幾天可以當面向師伯師叔們請教。這下只能等下個月了。
錢師兄卻滿不在乎的說道:“無妨,大家正好可以乘這個機會靜下心來,好好修煉。”
他旁邊的那個叫陳雄的瘦高個卻皺了皺眉頭:“錢師兄,你突破在即,當然巴不得能靜一下。”‘靜’字那是咬得重重滴。
其餘幾位吧唧着嘴,貌似要附和。
風可兒連忙出來打圓場,喜笑顏開的向錢師兄致賀:“真的嗎?那恭喜錢師兄了。”
各位,跑題了哈。姐趕了老遠的路,又提心吊膽了大半天,累得跟只狗一樣,可不是來聽親們吐苦水滴。
錢師兄的臉紅了:“哪裡,還只是有一點點感覺而已。”
象是屁股下坐着個火爐,他坐不住了,起身告辭,說是,秦師弟送飯辛苦了,不好意思多打擾。
其餘人也沒心思再逗留,紛紛起身告辭。
沙龍正式結束。
送走他們,風可兒關上房門,轉身準備跟鳳九算帳。
不想,鳳九早就現了形,窩在榻上,雙目微合:“榻歸我,其餘的都歸你。”
意思是要讓姐打地鋪!你丫一隻落了架的鳳凰,在姐面前擺哪門子的譜!風可兒毛了:“憑什麼?”
姐二十多年的德行全被你丫一把火給毀了,你丫還跟姐擺譜裝神聖!
去你丫的!殺人不眨眼的魔王+自以爲是的騷包鳥。
如果不是要有築基期以上的修爲才能解除契約,姐發誓,姐早就解約,一腳把你丫踹到火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