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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郡主回了西山別院收拾行囊去了,不過臨走時,卻讓人送了一個描金刻水仙花的匣子。
那負責送禮的是西山別院的女管事,四十上下,她恭敬地對徐璐笑道:“這是郡主特地讓奴婢交給少夫人的。要奴婢替郡主向少夫人道聲謝,這陣子叨擾少夫人了,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徐璐讓人接過,把匣子打開,裡頭躺着枚赤金制的六尾鳳釵,及一支通體碧瑩白的用羊脂玉雕的仙鶴簪子,仙鶴嘴裡衡着顆南珠。鳳釵呈鏤空網狀設計,鳳尾高高翹起,垂下一顆紅寶石,鳳口也銜着顆閃閃發亮的金剛石。這兩件首飾,價值可不菲,鳳釵足足有兩斤多重,這枚羊脂玉簪子更是足足有巴掌大,也是價值千金了。
不愧爲王府郡主,也手就是不凡。
今早上長安郡主還特地送了兩瓶金創藥,及十綻五兩重的紋銀,是給那名護衛的陪償。徐璐毫不客氣地接下,當場拿了兩綻銀子給路玲玲。路玲玲也毫不氣地接下,還笑嘻嘻地對徐璐說:“以後再有這等好事,記得通知我哦。”惹來長安郡主的怒掐。
徐璐收下長安郡主的銀子和金創藥,也代表她與長安郡主恩怨兩清。但沒想到,她臨走前,又讓人送了如此名貴的禮物。
“郡主實在是太客氣了。”徐璐關上盒子,對那女管事說:“可惜郡主已離去,只能改日向郡主親自道謝了。”然後讓人賞了那女管事一把銀錁子。
長安郡主走後,朝陽公主又與徐璐在莊子上玩了兩天,領着徐璐把西山別院逛了個遍,直到附馬親自來接她,這纔跟着回去了。這兩日徐璐習慣了熱鬧,如今陡然清靜下來,反而不習慣。凌峰又上朝去了,害得她百搬無聊,只好纏着凌峰下朝後,去書肆裡買些劇來給她打發時間。
凌峰哪會看這些毫無營養的劇本,每每進入書肆,店家推薦什麼他就買什麼。
這日,凌峰把新買的劇本扔到炕上,沒好氣地道:“這已是第三回替你買書了。洗硯說,那書店老闆看到了我,簡直像見到了親爹一樣。”
徐璐取笑他,“哪能是親爹呢,肯定在心裡說,唉呀,這打哪來的善財童子呢?又來散財了。”瞅着凌峰無可耐何的臉,忍不住發笑。
“是呀,我還真成了人家眼裡的散財童子了。”凌峰說:“今兒挺倒黴的,書肆旁邊有個早餐鋪子,那鋪子裡的女夥計也太不經心了,把一盆髒水潑到我身上,害得我沒法子,只好讓人回侯府另取了一套朝服出來。上朝不免遲到,還被沈任行取笑了一通,那傢伙嘴巴刻薄得很,是唯一一個能夠把我駁得滿口無言的傢伙,你可得補償我。”
徐璐一臉愧疚,捧着他的臉左右親了兩記:“今晚好好補償你吧。”
凌峰就笑了起來,色眯眯地一臉饞相:“那我要你箱子裡最後一頁那套動作……”
徐璐大窘,狠狠掐了一把,到底沒有拒絕。
徐璐翻了凌峰新買的書,忽然臉色就變了,“這些真是老闆替你推薦的?”
“是呀,他還與我說,這都是這兩年流行的讀本,怎麼了?”
徐璐哼了聲,拿出一本給他,“這本我前天就看過了。還有,這應該是前些年的吧?這本還是詩集,我又不去做才女,看詩集做什麼?還有這本,也是前些年的,寫得一點都不好看,大概是看你出手大方,不與他討價還價,又不檢查,就存了心思拿你當冤大頭了。”
凌央翻了翻,笑了笑,“那老傢伙,明日看我怎麼收拾他去。”
徐璐看着他,“爺該不會要學那些紈絝子弟,砸他的店吧?”然後叫囂着,我是某某某,有種叫順天府的來抓我。
凌峰沒好氣地看她一眼:“爺早已過了溜街逗狗的年紀了。”對付那樣的小老頭兒,他的辦法多的是。
徐璐越發好奇,“這麼說來,爺以前也曾做過紈絝子弟都做過的事?”
凌峰輕咳一聲,“沒你想的那麼厲害。不過是看不順眼,踢上一腳。然後丟下一綻銀子走人。”
徐璐很是失望,“那這回爺要怎麼收拾這老頭?”
“這還需用我出馬麼?你男人我可是吏部左侍郎呢,隨便給戶部某個主事打聲招呼,必能跑得比免子還要快,直接帶人去抄了那老頭兒的店。”
“這……這是不是又太狠了些?”
凌峰淡淡地道:“那好吧,我明日就把書拿去退了,就說,老闆,你選的書,我夫人不喜歡。我夫人對你推薦的書非常失望。既然老闆這麼沒眼光,那我只好去別家逛逛了。那老頭兒若是會做生意,就會立即攔下我,許我些好處。”
徐璐點頭,這還差不多。然後又抱着他的臉,親了一記,“爺對我最好了。”
凌峰摟着她,“就這麼點獎勵?”
“不然呢?”徐璐挑眉,媚態逼人。
凌峰在她臉上親了又親,“不夠。”然後壓着她的後腦勺,惡狠狠地吻了下去。
……
凌峰第二天從外頭回來,便對徐璐笑道:“那老頭兒倒是挺會做生意的,只是隔壁早餐店的老闆娘跑過來,說什麼要去就去,絕不攔我。還是那老頭兒拉住了我對我說盡好話,又許諾我給我一半優惠。”
徐璐奇怪看着他身上的三品五樑冠,金帶佩玉,黃、綠、赤、紫織成的雲鶴花錦綬,下結青絲網,金綬環朝服,“那老頭兒不會認不出你這身衣裳吧?”
凌峰好笑地道:“那老頭兒認出來了。那書肆旁邊的早餐鋪子的老闆娘卻對我嚷道,當官就了不起呀?當官就可以強買強賣不成?我看了那女人一眼,還真認出來了。你猜那女人是誰?”
“樑秋韻?”
凌峰吃了一驚,然後又嘆口氣,“唉,還想讓你吃上一驚的。不錯,就是這樑秋韻。這女人,真是不知所謂。指着我就那樣嚷嚷的,直把我說成仗勢欺人的狗官了。一些不明就裡的老百姓也就把圍在中間,對我指指點點的。”
徐璐氣忿道:“那接下來呢?”
凌峰脣角彎了起來,“她都說我仗勢欺人,跋扈囂張了,我當然不能辜負她的指責呀。”他看着徐璐,得意洋洋地說:“然後,我讓人把她的早餐店砸了個遍。”
徐璐“啊”了聲,怒道:“你居然砸她的店?你居然砸她的店。你是豬腦袋不成?”那王如海的下場,相信樑秋韻也多少了解凌家的實力。但這還沒過幾天呢,這人就抖了起來,顯然是另外找了靠山,實力應該不弱於凌峰。她今天一點都不顧及昔日徐璐曾救過她的情宜,那樣對待凌峰,簡直就是恩將仇報。徐璐恨不得生撕了她,但也怕凌峰闖出大禍來。畢竟可是有言官時刻盯着呢。萬一讓言官參上一本,如何是好?
凌峰不以爲然地道:“不砸她砸誰?我堂堂安國侯世子,從一品左柱國將軍勳位,太子少師銜,又是堂堂吏部侍郎,還讓一介草民作威作福到頭上而不還手,那我也不用混了。我知道你的顧忌。像咱們這樣的世家子弟,就該霸道些,跋扈些。一味的謙虛並非好事,同樣會有言官盯着你,反而還會認爲你好欺負的。”
徐璐緩過勁來,坐了下來,說:“爺說的倒也有道理。”然後又問,“然後呢?樑秋韻有找她的靠山麼?”
凌峰譏諷一笑,“如何沒有。不過我趕着上朝呢,纔沒有在原地等她找靠山。不過,在朝堂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我親自向聖上認罪。”
徐璐再一次“啊”了聲,跳了起來,“你還……”惡人先告狀麼?
凌峰得意一笑,“我對聖上請罪,把今兒在書肆裡的事原原本本說了遍。”
然後又說:“臣也是性子太過急躁了。那女子臣也是識得的。之前曾讓拙荊在福建救過一命,還帶她回京,又給她本錢讓她做生意,上個月因王如海的事兒,還曾找拙荊出面擺平。只是王如海事情纔剛解決,就主動脫離凌家,恢復良民。臣自認拙荊已做到問心無愧,也沒有半分對不住她的地方。想不到此人轉眼間就翻臉不認人,還給臣扣上那麼大的帽子。臣想着拙荊因此人的忘恩負義而難過數日,又瞧着她一副黑白顛倒的嘴臉,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讓人砸了她的店子,來坐實此人嘴裡的”仗勢欺人“。不過等臣真的砸了店,又追悔莫及,臣堂堂朝廷大員,七尺男兒,又豈能因口角之爭就與一婦道人家置氣?臣深感自責愧疚,懇請聖上降罪,回去後深作檢導。”
皇帝聽了,哈哈一笑,指着凌峰道:“你這吃不得虧的脾氣呀,多少年了還是沒變。”也就不痛不癢地說了兩句就是,連讓凌峰賠償那女子的話都沒有說過。
當然,也有言官站出來指責凌峰,“好男不與女鬥,凌大人身爲朝廷高官,一言一行都事關朝廷顏面。凌大人卻不管不顧與一平頭老百姓置氣,還打砸人家賴以生存的店鋪,是不是過了?”
凌峰痛定思痛,“劉大人說得對,本官已知錯了,多謝劉大人指點,本官現在就去賠償那女子。劉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一道隨行。”
那姓劉的言官,與凌峰並無交情,年紀比凌峰還要大,自然看不慣靠祖蔭的凌峰,就當成笑話看了。果然就與凌峰一道去了樑秋韻的鋪子。
徐璐又問:“後來呢,你真的賠了樑秋韻?”
凌峰好看的劍眉不可一世地揚起道:“自然。我這人一向敢作敢當。那梁氏見我主動來賠她損失,還挺得意的,就獅子大開口,狠狠訛了我一筆。五千兩銀子呀。”
“這個賤人。”徐璐惡狠狠地罵道,很是後悔,當初怎麼就救了個白眼狼呢?
凌峰按着她的肩,示意她不必生氣,“我對劉英說,本官砸了梁氏的鋪子,也賠了她損失。那麼,本官現在是否該追究這梁氏對本官的污衊和冒犯?劉英傻了眼,說什麼本官堂堂大男人,何必與小女子一般見識。我就與他掰扯了一番。”
“你怎麼掰扯的?”徐璐對凌峰的口才無比佩服,也不怕他會掰扯輸掉。
凌峰嘿嘿一笑,一向只有他佔別人便宜的,而想佔他便宜的人還沒出生呢。梁氏那樣的小伎倆,他一個手指頭就可以讓她死上千次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