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秦家也是出過閣老的,在朝堂上依然還有不少影響力,秦家長子今年更是準備拿下登州正五品府同知的位置。秦家三爺還娶了範閣老之女,靠着範閣老,秦家三爺的制藝更是一日千里,是後年春闈呼聲最高的前三甲才子之一。
張如海最近在朝堂上不好過,還想找秦家出些力,想不到秦家倒是先找上門來了。
只是,張如海現在都不明白,究竟是何人在整治他。
秦大爺臉色也不好看起來,他沒有想到,張家會是如此的積弱,好歹還是禮部右侍郎,居然讓平起平座的李少秋就給排擠成這樣。
秦大爺失望而去,又去找上了範家,如今的大理寺卿範鴻儒,秦二爺的岳父。
望着只在宴息廳接待自己的範鴻儒,秦大爺心頭再一次閃過不好的預感。
範鴻儒倒是一臉的和顏悅色,親切地拍了拍了秦大爺的肩膀說:“賢侄呀,自古娶妻娶賢。一個賢淑的媳婦可以旺家三代,而一個非賢非淑的媳婦則可以禍亂整個家族呀。老夫記得賢侄膝下已有一女了吧,將來可得好生教養,不然到時候嫁到別人家,一個不好,可就是禍害人家三代呀。”一臉的語重心腸。
秦大爺心頭卻是驚滔駭浪。
範鴻儒的意思是,張如海的災禍源自婦人?
……
秦大爺從範家回來,並沒有對張如海隱瞞。而張如海卻坐不住了,怒氣衝衝又心急火燎地找自己的夫人去了。
張夫人正在大發老大媳婦的氣,她橫眉冷臉對張大奶奶道:“不就是百十兩銀子麼?子央讀書也辛苦,請些同窗好友去外頭放鬆一下也是情理當中。你這做大嫂的居然還攔着,還不給支銀子,有你這樣做大嫂的嗎?”
張大奶奶滿身的委屈,忍不住辯駁道:“娘您誤會了,我不是心疼銀子,而是二叔最近花錢有些厲害,所以忍不住就多問了兩句罷了。二叔年紀輕,又不通庶務,被人誆騙銀子也是有的,我也不想讓他在外頭吃虧呀。更何況,自二弟妹進了門,娘也吩咐了讓二弟妹管二房開支的。二叔就算要銀子也是向二弟妹要纔是,如今卻來向我和娘您要,娘您不覺得有些奇怪麼?”
張夫人更是怒不可竭,指着張大奶奶的鼻子怒道:“你的意思是秦氏怠慢了子央不成?呃?”
看這偏心偏得,張大奶奶就不平了。那秦氏成日一副清高樣,不就是有個叔父是一省布政使,兄長授了官,姻親得力麼?就得瑟成這樣了,她還是侯府嫡女呢。不過是沒給張家生兒子,就成天橫眉堅目的。
“秦氏回保定參加她祖母大壽纔剛回來,車馬勞頓的,氣都還沒緩過來,你就迫不及待找事兒給她做,有你這樣做大嫂的麼?一點都不知友愛弟妹。”
秦氏在一旁文雅地說,“娘,您誤會大嫂了。也都要怪我,臨走前沒有給相公留銀子,害得相公無銀錢使,這才找了大嫂應急。相公都已是成了親的人了,哪還能像小孩子一樣向大嫂要錢的道理?也是我不好,沒有想周全,倒讓大嫂擔責了。”
張夫人喜歡秦氏,所以對秦氏怎麼看就怎麼喜歡,聞言就笑着說:“你還年輕,有些事兒沒有經驗也是有的,不怪你。以後注意就是了。”轉過頭卻對張大奶奶指責道:“你瞧瞧你弟妹,多懂事。”
張大奶奶氣得一肚子火,反正秦氏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好的,她不管再如何做都是不懂事的。
張夫人又教訓了張大奶奶一通,又對秦氏心疼地道:“你纔剛回來,路上也累了吧,去歇會兒吧。不必服侍我,這兒有你大嫂就是了。”
張大奶奶嘴都氣歪了,敢情娶我進門是讓我服侍你的,娶秦氏回來就是享福的,這心也太偏了吧。
秦氏還在那溫文地說着:“還是讓媳婦儘儘孝道吧,娘。”張夫人越發高興了,連連擺手讓她下去。
秦氏又對張大奶奶說:“大嫂,娘這兒就辛苦你了。”
張大奶奶勉強扯了扯脣角,算是迴應。
秦氏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對張夫人道:“娘,有件事,還是要與娘說一下。夫君有個同窗,此人三天兩頭向夫君打秋風,夫君前前後後也給了他一百多兩銀子了,仍不滿足,還三天兩頭來找夫君。我怕夫君受此人矇騙,時常規勸夫君,可夫君卻不肯聽,還指責我怠慢他的好友,娘,我一心爲夫君着想,可夫君卻這般對我……”
秦氏進門後,兒子與媳婦一直不親近,而前陣子秦氏的妹子來家裡作客,好像惹了兒子生氣,就與秦氏越發冷淡起來,張夫人也是知道的。如今聽秦氏話裡話外都透出告狀的意味,就怒不可竭,拍了掐象牙邊的楠木八仙桌怒道:“那個同窗叫什麼名字?”
秦氏說:“姓徐,單名一個珏,字未人。”看張夫人臉色微變,似有不贊同,又趕緊道:“是安國侯少夫人徐氏的同父異母的兄弟。不過那徐氏對這徐珏也就是面子情,這徐珏還頂着安國侯小舅子的身份,居然還去外頭大街上擺攤賣字,真是丟盡讀書人的臉面。我一直勸夫君,君子輕財重義,那徐未人爲了銀子就把讀書人的臉面都不顧了,這種滿身銅臭味的人,還是不要來往爲好。可夫君偏就是不聽,還說我嫌貧愛富……天可憐見的,我若真嫌貧愛富,又豈會……”
秦氏話還沒說完,張如海就進來了。
張大奶奶和秦氏趕緊福了身子退下。在離開之際,還能聽到張如海對婆母的質問:“最近你是不是得罪過什麼人?”
……
一聽丈夫在朝堂受人排擠是因爲婦人的緣故,面對丈夫的橫眉豎目,張夫人比竇娥還要冤,她這陣子一直都在家禮佛,哪兒都沒去,偶爾也外出應酬,但也從未與人發生過口角,連仗勢欺人都不曾有過,怎麼會得罪人呢?
張如海想了想,也認爲妻子不會在外頭給自己樹敵,只是,範鴻儒堂堂閣老,難道還會騙自己不成?
張夫人靈光一閃:“是不是林氏?這林氏,平常總是眼生頭頂的模樣,也時常外出應酬,會不會她無意中得罪人,連輕了老爺您?”
張如海冷然道:“把林氏叫來。”
林氏也叫起了撞天屈,聲稱姐兒這陣子身體不怎麼好,一直在家照顧姐兒,怎麼就得罪了人。
張夫人卻一心認定是她,怒罵道:“咱們家就只有咱們三個婆媳,秦氏向來識大體,我這陣子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不是你還有誰?”
張大奶奶好歹也是堂堂侯府嫡女,澤雲侯府也不是小門小戶人家,只不過一直不曾給張家生下兒子,就三天兩頭讓婆婆作賤,張大奶奶再是忍耐但侯門貴女的身份也不是吃素的,在婆母如此偏心的情況下,一把邪火也就燒了起來。
張大奶奶沉了臉道:“說起二弟妹的品性,在這兒我倒是有件事要與婆婆說說。今年四月間,媳婦帶着孃家妹妹小雨一道去承恩伯參加朱家的賞蘭宴。小雨還遇上二弟妹,小雨與二弟妹向來交好,許久不見面,就親熱得不得了。後來在品蘭宴上,二弟妹不知怎的就與安國侯少夫人對上了,安國侯少夫人的本事,全京城沒一個不知道,你敬她一尺,人家就敬你一丈。若是有人給她下絆子,她就敢讓你當場沒臉。二弟妹也都碰了一鼻子灰,我家小雨看不過去,就幫着二弟妹指責凌少夫人,當着衆人的面,說凌少夫人是出口成章,胸有點墨的女文豪,還說這話是咱們家二叔親自說的。”
話到此處,張大奶奶瞅着公婆,冷笑道:“天可憐見的,我家妹子與二叔可是從不曾私下見過面的,如何會說出這種話來?二叔向來自愛守禮,也不可能對小雨說出這話來。所以當時我就惱了,把小雨狠狠斥責了一通,小雨就委屈得與我說,二叔並不曾在她面前說過這樣的話。”
當時林雨的做派,說好聽些,是心直口快,心思單純,受人利用。可說不好聽些,就是聽風便是雨,沒個主見。儘管恨秦氏拿自己妹子當槍使,但涉及妹子的名聲,張大奶奶就一直捂在心頭,沒有告訴婆母。但此時此刻卻是不同了,一來林雨已經訂了親,即將隨夫婿去外地,二來秦氏着實可恨,進門後就挑唆她與婆母的關係,害得她日子過得越發艱難。爲了讓公婆知道秦氏的德性,張大奶奶只好犧牲妹子了。
張如海聽得雲裡霧去的,但到底還是聽懂了一處,秦氏還未進門之前,就找過安國侯少夫人的麻煩。
而張夫人則臉色大變。
小兒子在她面前,着實誇過徐璐的,當時還有大兒子在場,連大兒媳婦林氏也是不知道的。大兒子並不是個多嘴的人,這話也不可能傳給林氏。那會是誰傳了出去呢?
看着張夫人的臉色,張大奶奶在心裡冷哼一聲,帶着些許惡意,對婆母道:“婆母可知道,小雨說了這樣的話後,二弟妹可是立及捂了小雨的嘴巴,還稱小雨只是道聽徒說呢,可凌少夫人卻不肯相信,看二弟妹的目光,簡直像淬了毒箭似的。”
既然決定撕開秦氏的面目,張大奶奶也沒有那麼多顧慮了,又繼續道:“後來我家小雨與二弟妹就斷絕了往來,唉,以前小雨與二弟妹多交好呀,成日姐姐長姐姐短的。”
說到這裡,張大奶奶忽然又變得理直氣壯了,妹子只是受人利用攛綴而已,於名聲倒是無礙的。,
張夫人也猜出了什麼,頓時如遭雷擊,半響回不過神來。
像還是不過癮似的,張大奶奶又說:“剛纔二弟妹說徐珏怎麼怎麼不好,呵呵,說起這事兒,事情的原委,二叔可就再清楚不過了。我就不在這兒當個背後說人壞話的小人了。”
張夫人氣得指尖顫抖,她做了多年威風的婆母,張大奶奶剛纔的語氣,可是毫無恭敬之處,可張大奶奶這副模樣,還真把她唬住了。
她想到了林氏背後的澤雲侯府,就壓下了即將出口的斥責。
“秦氏與那個徐珏怎麼回事?”張夫人問。
張大奶奶避而不答,而是看着公公,“老爺,媳婦讓人把二叔請來,讓二叔與您當面說個清楚吧。免得婆婆說我信口雌黃,故意編派妯娌的不是呢。”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諷刺張夫人偏心眼了。
張夫人再一次氣結。
可這時候的林氏帶着股哀兵之氣,她還真被鎮住了。
自古以來婆媳關係不是東風壓西風,就是西風壓東風,經此一事,以後想隨心所欲壓制兒媳婦,怕是難了。
張如海則黑着臉,對張大奶奶道,“先讓人把秦氏叫來,等秦氏走後,再把子央叫來。”
張大奶奶心裡一喜,公公雖然進取不足,能力不足,但縱橫朝堂多年,還是有些決斷的。
秦氏那樣的人,慣會避重就輕,肯定會大說徐未人的不是,指責二叔幫外不幫裡。而輪到二叔時,以二叔的性子,肯定會如實照說,到時候誰是誰非就一目瞭然了。
聰明如張大奶奶,也知道公公這陣子在朝堂上的不如意,她就想到她那三嫂與她說過的話,忽然心頭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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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六七年前得了病毒性肺炎,用多了抗生素的緣故,現在吃西藥完全沒效果,今天改吃中藥了,希望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