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姨娘,衣服我就先放這兒了,麻煩您了。”夏荷努力擺出端正謙虛的面孔,把裝有衣物的籃子放到正蹲坐在水井旁身穿米白束袖短衫的年輕女子。
這女子生得花容月貌,桃腮杏眸,白色汗巾兒下的腰肢,不盈一握,長裙被撩到腰間,用汗巾兒紮起,露出兩條穿着淺粉色的長褲來,筆直的雙腿令人移不開眼,可惜,如此嬌美動人的女子,卻只能埋沒於凌家角落裡。汗水涔涔的漿洗主子的衣裳。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被徐璐罰洗衣裳的姨娘洪氏。
洪氏因用力搓揉衣裳而弄得雙頰生暈,更是豔若桃花。可惜因長時間的漿洗,早上梳好的頭髮已掉落些下來,平添幾分蒼桑狼狽。她見到夏荷,趕緊直起身來,滿臉堆笑,“原來是夏荷姑娘,衣服先放在這兒,我一會兒就洗。”
夏荷客氣地說了句“有勞姨娘了。”看了不遠處木架上掛着的衣物,上頭還滴着水珠,顯然是才洗了的,她一臉歉然地笑道“姨娘是尊貴人物,原本這些活兒不該讓您做的,可少夫人的吩咐,我們做下人的不敢不從。所以只好辛苦姨娘了。”
洪氏滿臉堆笑,“不辛苦,不辛苦,我本是犯了錯,也是少夫人慈悲,明察秋察,只讓我漿洗衣裳略作懲罰,這還是輕的了。相比我以前犯的過錯,一沒受皮肉之苦,二沒被任打任罵,我已經很知足了。”
夏荷假假地笑了起來,“洪姨娘能這樣想,也不枉我們少夫人處處在爺跟前說您的好話。”
洪氏笑道“是是,以前是我不懂事,非要與少夫人別苗頭,到現在我才知道,少夫人才是真真的以德服人,如今能服侍少夫人,絕對是我的福氣了。”
夏荷仔細觀察了洪姨娘的神色,見她雖然仍然些不自在,但身上的鋒茫棱角確被磨平,在心裡大讚少夫人殺雞儆猴的本事,面上卻帶着謙遜的笑容,“姨娘能這樣想,我也就放心了,也不枉我們少夫人在爺跟前替您說好話了。好了,少夫人那兒還有差事,我就不打擾姨娘做事了。我先走一步。”
“夏荷姑娘慢走。”目送夏荷離去的背影,洪氏臉上的笑意也慢慢斂了起來,她臉上閃過茫然和後怕,而後又閃過無耐,最終又認命地重新坐了下來,繼繼洗衣裳。
“少夫人好妙計,只用了一招,就讓洪姨娘老老實害服服帖帖了。少夫人,奴婢好佩服您的。”夏荷把洪姨娘的表現如數捅了出來,雙眼放光地看着徐璐。
墨香冷笑一聲,“她能不安份麼?戚姨娘比她領的罰可輕多了,卻因爲近水樓臺,又生了不該有的心思,這不,撞上爺的槍口,生生給打得還剩半條命,戚姨娘的前車之鑑,她能不安份麼?”
戚姨娘領的罰很輕,就是每日清晨來衡蕪院打掃庭院,雖然是有些掉價,但卻有面見凌峰的機會,戚氏還是非常高興的。覺得徐璐看似聰明,實則笨如豬,大好的機會居然就那樣送給了她。
戚氏的興奮,惹得洪氏越發不滿,忍不住譏諷了幾句,反正她們二人在徐璐有意無意的離間之下,已變得勢同水火,二人又大吵了一回,若非侯媽媽等人殺到,及時分開了她們,說不定又要打起來。
洪氏每日天不亮就去漿洗院,洗凌峰徐璐的衣物,牀單,被罩等物,雖說只負責男女主子的衣物,但夏季天氣熱,一人一天換兩套衣衫,三天換一回牀被,半個月換一回牀罩,活兒也並不輕鬆。尤其每日還在牀單上看到那雖不打眼卻又無比熟悉的某些痕跡,越發邪火亂竄。偏戚氏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日比一日去得早,回來的時候,臉上還帶着讓人恨不得撓花的得意笑意。
但戚氏這種得意沒維持太久。
前後大概她就七八天吧。
掌握了凌峰的作息後,戚姨娘已能準時踩着點來到衡芫院,衡蕪院清早開門,便是凌峰出來的時機,她每日都能在這個時候,等候在門口,凌峰踏出大門,便能瞧到她,雖然只有短暫的接觸,但戚氏已很是滿足。
第一日,她見到凌峰後,面帶委屈地行了禮,凌峰看都沒看她一眼就從她身邊去了。
第二日,凌峰看了她一眼,還點了頭。這就鼓勵了戚氏,到了第三日,她打扮得越發楚楚動人,只爲讓凌峰的目光多停留在她身上。
她也做到了,凌峰確害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兒,胸前的地方尤其最久。這越發鼓舞了戚氏,第四日……
第四日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但她卻靈機一動,依然換上美美的衣服,淋着雨等候在院門外,只爲了得到凌峰的憐惜。雖說早晨的雨水淋在身上有些痛有些冷,但戚姨娘依然忍了下來。夏季衣衫本來就薄,被雨水一淋,就緊緊貼在身上,水窪裡映射出的玲瓏曲線倒影,戚姨娘非常有信心,她一定能吃得苦中苦,成爲人上人的。
這日裡,因下雨的關係,凌峰出來得遲些,但在見到被雨水淋成落湯雞卻依然面帶溫婉笑容的自己時,破天慌地停了下來,並皺了皺眉,甚至還說了句,“以後下雨不必這麼來這麼早。”
戚氏激動不已,果然,功夫不負苦心人,她的苦肉計總算湊效了。凌峰總算注意到了她,並已開始心疼她了。
第五天,依然下雨,氣溫比頭一日還要冷上些許,但她有顆火熱的心,甚至巴不得雨下大些纔好。
凌峰後來瞧到被雨水淋成落湯雞的自已時,語帶怒氣,“我不是說過嗎?下雨就不必過來。怎的這般不聽話?”
戚氏柔柔地福了身子,聲音輕柔乖巧,“不礙事的,爺,婢妾犯了錯在先,理應受罰。只是淋點雨罷了,婢妾已經習慣了。爺不必擔心婢妾,婢妾心甘情願的,可不關少夫人的事。”
她知道,男人就愛乖巧柔順我見猶憐的女子,她越是柔順,就越發襯得徐氏的面目可憎。
最好再給徐氏上點眼藥,讓男人知道,他那貌美如花的妻子,可是面甜心苦兩面三刀之人,見天的欺負搓磨她們。
凌峰卻冷冷地說“你淋不淋雨與我何相干?吾只擔心你染了風寒,傳染給少夫人。”
戚氏還沒反應過來時,凌峰已經大步離去。她的錯愕以及不可置信,讓躲在門背後的豆綠夏荷幾乎笑破了肚子。
第六日,戚氏依然故伎重施。這日天氣睛了起來,她又穿上薄薄的衣裳,白色對襟紗衣,低得不能再低的抹胸,稍微一低頭,便可瞧到裡頭的無限風光。凌峰出來後,她便盈盈跪在地上行禮,並把抹胸往下扯了扯,胸前那美麗迷人的景色,越發動人心絃。
凌峰果然對她抹胸下的美景非常欣賞,還看了許久,戚氏心裡樂開了花,面上卻故作柔順地起身,伴裝頭暈倒在凌峰身上。凌峰果然摟住了妃,並摟在懷中,還動起了手腳來。
戚氏激動難抑,正要使用渾身解數勾引男人時,凌峰已放開了她,大步離去。剩下一臉嬌羞信心爆滿的戚氏捂着一顆火熱的心,一直盯着凌峰的背影,久久沒有收回視線。
豆綠覺得這樣下去可不行,便趕緊稟報徐璐,敵人快要攻克我內部,不能再這樣放任下去了。
徐璐也覺得這樣下去是很危險,當場採用豆綠的建議,讓戚姨娘不必那麼早來幹活,晨時左右過來即可。
但戚姨娘卻堅持做錯了事就要受罰,不肯更改日程,人家話還說得冠冕堂皇。
“少夫人體恤,是婢妾的福氣。比起少夫人每日起那麼早服侍爺,婢妾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總不好爲着自己舒坦享受,就誤了大事的。”戚氏低眉順目地道:“婢妾也習慣了每日早起,並不礙事的。”
聽她說得條理分明,徐璐頗覺佩服,這世上的道理都是從嘴巴里說出來的,尤其是家務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戚氏的理由非常充分,一派守規矩替主母分憂的妾室作派,放到哪兒都要被誇一聲“懂規矩。”
“原本也沒真讓你做那下人才做的活兒,不過是因你先前的錯處,給你的懲罰罷了。看你做事勤懇,想來已改過自新。我也不是那起子刻薄的主母,只要你們安份,守規矩,我哪會爲難你們的。好了,明日起,你遲些來吧。天可憐見的,每日起那麼早,瞧你臉色都變得好差。”
你是個安份替主母分憂的妾室,我卻是體恤妾室的好主母,哼!
戚氏卻說:“少夫人對婢妾的體貼,婢妾在這兒心領了。只是少夫人這般替婢妾着想,婢妾就更不能侍寵生嬌的。”
徐璐神色淡了下來,定定地盯了她一會兒,這才道:“罷了,戚姨娘有心了。”看着戚氏離去時脣角放光的淺笑,徐璐在心裡哼了哼。她知道戚氏的想法,她大概以爲凌峰快要被她勾到手了,既然已嚐到勾引凌峰的甜頭,就算讓她半夜裡起來倒馬桶估計也是願意的。這時候讓改變時辰過來,肯定有一百個“賢惠安份”的理由。
豆綠臉色很是難看,進出皆黑口黑麪,動作老大,徐璐看得好笑不已,“你又在生哪門子氣呀?”
豆綠忿忿不平地把果盤重重放到桌上,埋怨地道:“少夫人就是心軟,您可是主母呀,主母的權威凌駕於一切,不讓她來,她偏要來,這不是忤孽是什麼?”
徐璐搖了搖頭,淡淡地道:“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不讓她試上一試,將來還會想別的法子,罷了,就讓她碰碰壁也好。”
豆綠更是氣得厲害,“少夫人怎知道人家會碰壁?萬一爺就喜歡那樣的女子呢?今早少夫人沒親眼瞧到那戚氏,整個人都盤在爺身上了,可爺也沒有推開她,反而還抱着那戚姨娘,一雙賊……一雙手還亂摸的。”
若是換作一般主母,姨娘馬上就要把爺們勾到手,這還了得,肯定得寄出主母權威,立馬拍死那狐媚子,或是想方設法讓她消失在內宅。就怕狐媚子勾引成功,威脅主母的地位。但徐璐卻全然沒有這些想法,反正凌峰的身份異於常人,也不可能讓戚氏懷孕,戚氏就算得了寵,也影響不到她主母的地位,就讓她去勾引得了。她甚至還惡趣味地想,得找個機會,讓那戚氏見見凌峰的真身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