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世用也是焦頭爛額,倭奴的戰爭籌備已經兩三年,太平道與之勾結的事實也是一清二楚,海上的外國船隻往來不斷,輸送的都是威力巨大的火器,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對抗大明朝的神機新營。
倭奴是被神機新營打怕了,十六萬人的大軍,竟然讓不足一萬的神機新營打得差點全軍覆沒,若不是撤退及時,還真沒法保全實力。
史世用深知倭奴的根性,所以仍舊潛伏在日本,爲了無敵艦隊的事情,史世用也是操碎了一顆心,然而大明朝廷卻爭鬥不休,遲遲沒有動作,這也讓史世用感到失望而喪氣且擔憂。
國本之爭經歷了這麼多年,損失慘重,大明朝廷竟然還不吸取教訓,眼下東宮已定,朱常洛已經成了太子,竟然還掀起鬥爭來,這就讓人憤怒了。
若是萬曆皇帝的身體狀況良好,或許還鎮得住場面,可他的健康已經急劇惡化,對鄭貴妃越來越依賴,朱常洵便越是得寵。
據說萬曆皇帝爲了給他在洛陽建造王府,已經花費了二十八萬兩白銀,太子殿下大婚之時,也才花了幾萬兩銀子,可福王朱常洵非但沒有之藩,不去洛陽,大婚之時的婚費竟然是三十萬兩!
朱常洛身爲太子,節儉一些,低調一些,作爲表率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麼看來,朝廷傳言說皇帝要換太子,也就並非空穴來風了。
就因爲這個破事兒,史世用發回去的情報,竟是遲遲不見回信,彷彿這些人根本不相信倭奴會捲土重來一般。
在很多人看來,倭奴在朝鮮戰場上一敗塗地,沒個十年八年舔舐傷口,是不可能捲土重來的,眼下才過了三四年,又怎可能復仇大明?
然而他們並未如史世用這般,整日裡看着如同海上堡壘一般的外國鉅艦,在日本海岸航行和停靠,也沒有像史世用這般,親眼見識到那些紅毛鬼傭兵的戰鬥力到底有多強。
他史世用終究只是個探子,手底下又沒多少人手,也是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看着國內那些個廢物,白白錯過了戰機,若應對不當,受苦受難的首先便是沿海的百萬平民啊!
也虧得這個緊要關頭,他到底是等來了救星,那便是李秘!
沒人能體會這種感受,彷彿百萬計的老百姓的無辜性命,都壓在自己的肩頭,可自己又全無辦法,得不到任何支持,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他知道李秘的人手也不多,但他見證了李秘的崛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李秘的過往,他也比朝堂上的任何人,都要信任李秘!
他相信李秘與他一樣,不會讓大明生靈塗炭,更不可能將老百姓的性命置之不理!
當他店裡的夥計玩笑說,李秘肯定是嚇跑了,第二日不會再來了之時,他只是笑了,與那些夥計說起李秘的事蹟,那些個夥計也都沉默了。
他不是爲了要吹噓甚麼,也不是爲李秘歌頌甚麼,他只是覺得像李秘這樣的英雄,不該被遺忘,不該如現在這般,朝堂上絕大部分的人都信誓旦旦地認爲李秘已經死了,甚至很多人心裡還巴不得李秘已經死了。
在他看來,李秘與另一個人一樣,都不該被埋沒了姓名,而這另一個人,此時就坐在他的旁邊,那便是許儀後。
李秘如約到來,與許儀後見了面,兩人也是百感交集。
許儀後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他的表達方式也比史世用更直接,見得李秘便上去抱住了李秘,談話這麼久,也一直拉着李秘的手。
當他們聽了李秘的計劃之後,也都爲李秘捏了一把汗,也都不太贊成李秘的計劃,但他們卻沒有說話,因爲他們很清楚,李秘的計劃是唯一的選擇。
“許大哥,那些軍械果真在你說的那個地方?”
李秘今日過來,正是爲了打探那批火炮軍械的藏匿之處,只要毀掉這個軍械庫,即便僱傭兵再多,倭奴們也是不敢再發兵的,畢竟這些火器是他們最大的倚仗,是他們用來對抗神機新營的殺手鐗。
薩摩藩是太平道選擇的地點,也是想要避免受到豐臣秀吉太多的牽制,甚至不惜征服了琉球,就是爲了隱藏這批軍械,不到最後關頭,太平道也不會將這批能夠決定勝負的火器,交給豐臣秀吉。
然而薩摩藩終究是島津家的地盤,有了太平道撐腰,豐臣秀吉的觸手也伸不到薩摩藩來,更何況他們還選擇了琉球羣島,即便豐臣秀吉在薩摩藩安插了忍者和間諜,但想要滲透到琉球來,卻是非常困難的。
在朝鮮戰場取得勝利之後,李秘也曾想過要讓許儀後迴歸故土,不過許儀後卻選擇了留在日本。
眼下也是證明了許儀後的遠見,若他沒有繼續留下,而是選擇回到大明朝,李秘想要打探軍械庫的具體位置,可就千難萬難了。
也幸虧有許儀後,據說島津義弘已經給了許儀後一塊封地,真正地將許儀後當成了家人。
李秘知道許儀後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沒有離開日本而返回大明,裡頭或多或少也有離不開島津家的個人情感。
島津義弘對他根本就是無條件的信任,這份信任足以獲得許儀後的忠誠,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在對島津家的忠誠與大明沿海數百萬百姓之間,許儀後到底還是選擇了後者。
這也是李秘最敬佩許儀後的主要原因,這個人雖然身在他鄉,卻從不忘本,這纔是真正的大義所在!
對於許儀後,這個決定其實也很是艱難,但對於島津家而言,甚至對於倭奴而言,其實也是好事。
李秘若果真能成功,便不會發動戰爭,對雙方的軍士和百姓,都是天大的福祉。
所以他很乾脆地說道:“是,銅鳥山三面環水,卻無港口,都是懸崖峭壁,那是天然的屏障,便是船炮都轟不開,島津家在哪裡建了堡壘,由薩摩武士和太平道僧兵一同把守唯一的出入口……”
李秘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裡駐紮了多少兵力?”
許儀後想了想,而後搖頭道:“具體數量我也不清楚,不過裡頭最起碼有二百最精銳的薩摩甲士,裝備胴丸,長短刀劍和火槍,至於太平道的僧兵,都是一些懂法術的妖人,聽說還有一些刀槍不入的銅甲屍,不過不知道是真是假……”
史世用聞言,也是愁眉不展,朝李秘道:“你手裡有多少人?”
李秘苦笑道:“三十九個,加上趙司馬和左黯,也就四十一人。”
“趙司馬和左黯又是誰?”
昨日裡也是倉促,李秘還未來得及說得太細,此時也解釋:“趙司馬便是水鏡先生司馬徽,左黯則是原先羣英會的左慈,不過羣英會眼下已經不成氣候,對他們也就不需稱呼化名了。”
李秘如此說着,史世用卻搖了搖頭,朝李秘道:“你切莫小看了羣英會,若只得周瑜一人,太平道又豈會與他結盟,趁機殺掉周瑜,反倒是利大於弊,太平道卻與周瑜結盟,說明周瑜手裡還捏着力量,畢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
一旁的許儀後也勸道:“史指揮所言極是,因着張角掌控了神鹿宮和伊勢神宮,他與周瑜也來過島津家,只是周瑜分明是知道我乃是大明人士,也知道我曾經給大明朝廷傳遞過密報,他卻沒有揭破我……”
“說來也是慚愧,當週瑜上門之時,我都已經做好了向島津家主坦誠的準備,切腹的肋差都磨好了,結果周瑜卻全當不認得我,此人心機活絡,城府深厚,李兄弟可不能小瞧了他……”
李秘也是搖頭一笑:“我又哪敢小瞧他,若不是他,我也不會在孤賀嶼的黑牢裡絕境求生整整三年六個月,既然你們都這麼說,看來這周瑜想來是真的還有其他底氣了……”
李秘如此一說,三人也都有些喪氣,李秘已經將計劃告之二人,若照着李秘的計劃,他僞裝成張樑,穿上張樑的鎧甲面具,拿着人偶信物,想要騙過領航船,進入到港口,應該是不難的。
但李秘的寶船上除了易燃易爆之物,便是火器和火藥,這寶船爆炸起來,只怕李秘也是九死一生,能不能逃脫還是個問題,難道真的讓李秘捨生取義?
李秘的野心也是不小,若他真能夠引爆,定能炸沉聖弗朗迭戈號,大火蔓延,其他大型的戰艦估摸着也要被燒燬。
這麼大的動靜,守軍一定會傾巢而出,全部去救援港口,守備也就鬆懈下來了。
可軍械庫堡壘是重中之重,無論是島津還是太平道,都不可能讓堡壘的守軍參與港口的救援。
也就是說,李秘想要吸引敵人的注意,趁虛而入,再炸掉軍械庫堡壘,是不太可能做到的。
即便許儀後可以爲他們準備薩摩武士的服飾,幫助三十九名黑牢弟兄和趙司馬等人成功混進軍械庫堡壘,即便他們能夠成功引爆軍械庫,只怕也是有進無出,又死無生了!
也就是說,李秘與其餘四十一人,要拿命來阻止這場戰爭,而且還不一定能夠成功!
許儀後與史世用一般,是知道李秘爲大明朝做了甚麼犧牲的,甄宓等人漂洋過海來尋找李秘的下落,是許儀後提供了所有的幫助,所以他很清楚李秘的遭遇,也很清楚大明朝廷對李秘的冷漠。
但他也更加清楚李秘一定會這麼做,因爲他能理解這份決心,因爲他同樣是不求回報地爲祖國付出,並時刻做好了犧牲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家人的決心!
李秘一直沉默着,史世用也不敢打擾,過得許久,李秘才朝許儀後問道。
“島上可有精通天氣的巫師?”
許儀後聞言,也是嘆了口氣,因爲他知道,李秘是打定了主意,要執行這個計劃了。
也只有這樣,他纔會探聽天氣,因爲想要燒掉港口上的船,除了爆炸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火燒赤壁那般的一場大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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