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角終於被打倒在地,李秘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然而左黯卻並未因此而太高興,他的眉頭仍舊緊皺着,蹲下來看了看滿目全非的張角,只是搖頭嘆了口氣。
他走到宅子的大門前,咚咚敲了幾下,宅子內傳來轟隆隆的機括運轉之聲,而後大門緩緩打開。
法陣被關閉了,趙司馬與三十九個弟兄從裡頭走出來,他們身上全是鮮血,不過都是敵人的鮮血。
每個人都很激動,期盼着能夠見到死去的張角,然而當他們紛紛走過來,見着那人真容之時,卻又都沉默了下來。
“不是張角?”
李秘朝左黯問道,後者搖了搖頭,指着李秘手裡的倚天劍,朝李秘答道:“就如同周瑜丟了這口劍一樣,張角選擇自己的大弟子來脫身……他們到底是壁虎斷尾一般樣地走了……”
原以爲走的只有周瑜,沒想到張角也走了,李秘也很是失望,眼下趕到守陵人的關隘去,只怕也來不及了。
“張角爲何這麼急切要殺你?”李秘終究忍不住問了出來,然而左黯卻只是搖了搖頭,朝李秘道:“如果你知道羣英會原本也出自於太平道,那麼一切也就清楚了……”
“羣英會源自太平道?”這就有些顛覆李秘的想象了。
在李秘看來,所謂羣英會,製造了三國名將復生之類的鬧劇,而太平道同樣是三國時期的產物,按說太平道應該是羣英會催生出來的纔對。
然而此時左黯的意思卻是,太平道竟然纔是老祖宗!
可即便知道了兩個組織之間的牽扯關聯,與張角左黯二人的生死矛盾又有何關係?
左黯也不再隱瞞,朝李秘道:“太平道與羣英會皆出自一人之手,此人被尊爲太平令,詐稱真武降世,玩弄人間,戰止兵戈皆在他一念之間,太平令遺有一件聖物,誰能得到,便能一統太平道和羣英會!”
“所以無論張角還是周瑜,都在尋找這件聖物?”李秘也沒想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等原委!
趙司馬此時也點頭道:“羣英會數百年來分分合合,正是因爲沒有太平令坐鎮,太平道與羣英會之所以會分裂爲二,也是因爲數百年不曾有人尋得這聖物……”
“太平道和羣英會的勢力,遠非你所瞭解這般狹隘,這件遠古聖物若是問世,西北薩滿,南蠻鬼婆,東瀛神官,無不聽從號令,便是黃老正道和儒釋大家,也都要俯首稱臣!”
趙司馬如此解釋,李秘也是驚奇不已,切莫小看了這些所謂聖物的影響力,便是在西方,一塊石頭都能成爲聖石,引得那些國家相互征戰數百年,死傷數百萬戰士!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門外漢們看來,區區一件古物,根本就不可能擁有如此巨大的權威,畢竟太平令也不知道死了幾百上千年,所謂聖物只怕都跟着陪葬太平令,腐朽於地下了。
然而此道中人的信仰有多麼的狂熱,這是外人所無法理解的,沒有進入法門之中,你就無法體會其中玄妙。
當然了,李秘從這段淵源之中,也聽得出來,張角和左黯之所以陷入你死我活的境地,只怕是因爲他們二人乃是世上僅有的只消聖物下落的人物了!
若果張角知道,而左黯不知,那麼左黯想要活捉張角,也可以理解,但張角卻沒必要與左黯生死不休。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兩個人都知道聖物的下落,而想要找到聖物,或許需要兩個人各自掌握的一些東西,所以纔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所以,你跟張角一人握着一半聖物?”想通了這一點,李秘也是試探着問了一句。
左黯也是心頭大驚,沒想到李秘竟然如此敏銳,只是聽得這些,便能夠推斷出這等結論!
左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朝李秘道:“是,也不是。”
“張角多年來利用太平道的勢力,滿天下搜尋,確實得到了打開太平令墓葬的東西,可惜只有一半。”
“太平道能夠沿用太平令之名,可以算是太平令的正統延續和傳承,可惜分裂出了一個羣英會。”
“另一半在你的手裡?”李秘也終於明白,也難怪左黯雖然比趙司馬年輕不少,但趙司馬卻與左黯平輩論交了!
左黯看了看李秘,卻並不言語,李秘也不再追問,因爲他終於知道左黯爲何如此突兀地將右離帶在身邊了!
正如《喪亂帖》之類的國寶,流落到海外一樣,遍佈天下的太平道和羣英會,這麼多年來一直無法搜尋到太平令的聖物,只怕就是因爲聖物已經遺落海外!
而張角選擇操控神鹿宮和伊勢神宮,只怕與那件聖物也脫不了干係,既然如此,左黯突然收了個右離,指向也就非常的明顯了!
李秘正想到右離,這女人便從後門繞了過來,左黯皺了皺眉頭,朝她問道:“不是讓你到五里亭那裡等我麼?”
左黯之所以讓右離去五里亭,也是爲了她的安全考慮,生怕這法陣鬥不過張角,只不過李秘的出現,扭轉了局勢,而張角到底是退縮了,只派了自己的大弟子來送死,正如周瑜派了戚長空過來一般。
這此消彼長之下,勝負也就扭轉了過來,右離沒去五里亭也是無妨的,只是若沒有這些變數,右離沒有按照既定計劃行事,豈非危險?
右離也是一臉的委屈,左黯也緩和了下來,朝她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他也知道右離對他從來都是言聽計從,她也不是婆婆媽媽的尋常女流,若沒有突發狀況,該是不敢違逆自己的。
右離也沒再多想,朝左黯答道:“光海君的人已經封鎖了出路,將這個地方全都包圍起來了……”
“光海君果然是野心不小啊……”趙司馬也是輕嘆了一聲。
此時任誰都看得出來,光海君眼下出動人手,是要對付李秘了!
光海君是個不滿足於現狀的人,他又豈能一直受到李秘的壓制?
眼下李秘等人和張角周瑜的人鬥得你死我活,他自然是要過來撿個漁人之利了!
光海君雖然年紀輕輕,但心機城府決不可等閒視之,否則柳永慶等一干老狐狸,又如何會輸給他光海君!
若他將李秘等人全部圍殺在此處,藉口是張角等一衆亂黨所爲,往後也就不需要再看李秘的臉色了!
李秘前往李舜臣墓葬的消息只怕是走漏了,如此一來,光海君協助周瑜,害死李舜臣和鄧子龍的陰謀內幕,自是保不住,李秘是知情人,光海君也怕受到李秘的操控,成爲李秘的傀儡!
對於光海君這個時候的決斷,李秘其實非常理解,畢竟他對光海君的心性已經有了足夠的瞭解。
“這小子翅膀硬了,而且我在墓葬那邊得知的情況,想必你們也清楚,他又豈能坐得住?”
說到底是左黯讓李秘去的墓葬,他對守陵人的秘密是一清二楚,那麼趙司馬也肯定是知道的,李秘此言一出,二人也有些訕訕,畢竟這件事是他們隱瞞了李秘。
他們畢竟是不想讓李秘知道太平令聖物的事情,起初也確實是想借這個陰謀,將李秘給支開,誰知道李秘爲了與弟兄們同生死共進退而回來了。
這也讓他們感到有些羞愧到無地自容,畢竟李秘將他們當成了真兄弟,他們卻對李秘有所隱瞞。
趙司馬畢竟是個老狐狸了,此時也是朝李秘問道:“眼下是走是留,你說了算吧。”
李秘看了看趙司馬,又看了看左黯,也是輕嘆了一聲:“走肯定是要走的,只是若這般逃了,往後就再也制不住光海君了。”
“那日我也見過李昖,這老傢伙沒幾日活頭了,屆時誰都制不住光海君,這人若是膨脹起來,往後難免要成爲大明的隱患。”
李秘心裡也清楚,趙司馬口中的去留,意思也很明確,去自然是去追擊張角和周瑜,這兩個人進入女真部的話,很快就會捲土重來,斬草不除根,也是不勝其煩。
至於留下,就要考慮如何應對光海君的圍剿了。
李秘的回答也很誠懇,很客觀,追擊張角周瑜自然是要去做的,即便是天涯海角,也不會讓他們逃脫,更何況他們去了女真,只怕努爾哈赤的部落會更加強大,往後就是禍害!
或許趙司馬和左黯最終還是爲了太平令遺物,纔去追擊張角和周瑜,不像李秘這般,能夠看到女真變成後金,甚至入主中原的格局。
但目的相同,也就不會有分歧,更何況,張角和周瑜一日不死,這三十九個弟兄就會不離不棄,衆人仍舊還是同仇敵愾的。
聽得李秘要暫時留下來,趙司馬也有些擔憂,畢竟此時他們離開的話,完全有可能追上張角和周瑜,因爲守陵人鎮住了關隘,張角和周瑜想要順利偷過去,應該是需要花費不少時間的。
今夜一戰,張角手下精銳幾乎全軍覆沒,而李秘這邊藉助左黯的陣法,三十九個弟兄幾乎是毫髮無傷,戰鬥力保存得非常完整。
可如果要對付光海君,可就很危險了。
光海君是那種果決狠辣的人物,既然決定要殺掉李秘,必然派來海量的軍士,這些人要拿着大明留下的火器,來對付曾經拯救他們國家的大明爵爺了!
左黯聽得李秘之言,也看了看趙司馬,而後朝李秘道:“按說我等最該先去追張角,不過咱們到底是瞞了你一回,太平令的事情也着實不想讓你知道,並非信不過你,而是因爲你是官面上的人……”
“無論如何,我和司馬欠你個人情,今夜便陪你留下來,管他來多少人,弟兄們也好教他們看看,忘恩負義到底是個甚麼下場!”
左黯如此一說,意思也再明白不過,三十九個弟兄也是一臉冷漠,但眼眸之中再度燃起了鬥志與殺機!
若光海君能夠進去看看那滿宅子厚厚堆積着的屍體,想來也就會後悔自己這次的衝動,需要付出多麼慘痛的代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