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們留下吧,永遠不要讓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們,是北燕慶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天之驕子,這輩子都是……不要去改變。”
這正是當年,她報復北燕,報復慶國公府的初衷。
但是,同樣的話,時隔多年,再從她的口中說出,卻溢滿了摻着血水的痛苦。
慶國公,那個或許有些世故,或許有些跋扈,無理取鬧的男人。他的德行才幹,萬般比不得林莫,但是,這個男人,卻將她捧在掌心,小心愛護了這麼多年。
她實在沒有勇氣,也不忍心,將那個事實告訴他。
就讓他們永遠的都不知道吧,儘管,這很殘忍。
“棲霞。”
這時,身後忽然有人喚她的名字。
棲霞公主淚眼朦朧的轉身望去,就見密室外,一個坐着輪椅,形容枯槁的男人,緩緩的被侍從推了進來。他枯黃消瘦,已經開始深陷的雙頰。
就連昔日,最熟悉他的女子,此刻也不禁要仔細辨認一下他的身份。
“……林莫!”
片刻。
終於認出他身份的棲霞公主,周身巨震,失聲驚呼,滿面不敢置信的就起了身。她想要伸出手去觸摸什麼,卻發現,渾身的每一寸肌膚,已經抖顫的不成模樣。
依稀間。
她想起那年上元燈會,她意外揭下他鬼臉面具時的剎那……丰神俊朗,目若寒星,無數交錯的幻影間,她將她的心,永遠的留給了這個人。
……
深夜。
北燕驛館。
一直留在此地的五毒教明姬,正臨窗而站,她似乎一直在等什麼。
直到沉沉的夜色間,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稀稀疏疏,看似雜亂,卻另外有着一種旋律。
而聽到這種旋律後,苦等數日的明姬,終於露出了滿面的歡喜之色,疾步就迎了出去。就見,庭院內,被月光照不到的暗處,果然站着一名奇裝異服的黑衣女人。
她黑巾遮面,顯得極是神秘。
但明姬也渾不在意,驚喜的就道:“姑姑,你可來了。”
那被明姬喚作姑姑的女人,微微擡起頭,髮髻上銜着的三枚銀鈴,在風中發出微微的顫抖,“你信中所述,可是真的?”
那聲音,清冷優雅。
明姬應該是很尊敬這位姑姑的,趕忙點頭,“明姬不敢有半句虛言,北燕京城,的確有一個小丫頭會我五毒教門內毒術,奈何明姬鬥不過她們,不然,定然爲我五毒教清理門戶。”
這話,她說的極是尖銳。
自上次之事,性子本就偏激天凌長公主,就記恨上了她。
她發誓,一定要想法子替長公主出這一口惡氣,否則,她真是寢食難安。
所以,回京後,她便開始想法設法的開始慫恿教中長輩,只要他們肯插手此事,十個忠勇侯府也絕不是對手。
如此想着,她眸中不覺閃過幾分陰厲之色。
而她的姑姑,又豈是等閒之類。但是,她之所以趕來,是因爲另外一個原因。
清冷的語調,再度響起,比之剛纔,多了幾分質問:“那丫頭,姓唐?”
明姬面上一僵。
“額……天下姓唐之人,多如牛毛,那丫頭奸詐,必然是知道些什麼,纔會冒用此姓氏,來擾亂我們的視聽,實在該死。”
“哼。”
黑衣女子,一聲冷笑。若她連明姬的那點小心思都看不出來,如何能在五毒教內,位居高位多年而不倒。
“明姬,你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別跟姑姑耍這些無用的花招,這件事,既然那陰山老頭知道,你覺的,還能瞞得過長老會那羣老頑固嗎?”
“我……”
明姬面上一陣難看,她沒想到消息傳的那麼快。
識破了明姬的心思,那黑衣女子的脣畔的笑,不覺越發幽冷了幾分。
“你在給姑姑千里傳書之時,可曾想過,若姑姑事先不知其中明細,錯手幫你殺了那唐姓的丫頭,將來若真有什麼,豈不是你親手將姑姑推入死地?”
聞言。
明姬標誌的容顏,瞬間慘然色變。
甚至連她的身子,也開始不自覺的抖顫了起來,“明姬,明姬該死……”
她不是沒想過,而是,她從小根深蒂固的思想裡,姑姑,是無所不能的。這世上,沒有姑姑殺不了的人,唯有姑姑不想殺的人。
“請姑姑責罰。”
明姬立刻跪在了地上。
“罷了。”
到底還是一手帶大的孩子,黑衣女子不想太過爲難,擺了擺手,淡淡的道:“唐,這個姓氏,於我五毒教,分量很重。”
“那麼。”
明姬暗自緊咬了咬脣瓣,爲難的道:“此事,就這麼作罷了嗎?畢竟,已經時隔這麼多年,若突然在冒出一個姓唐的,於我五毒教,恐怕並不全是好事。”
這話,原本是明姬不甘的幾分試探。
話畢。
姑姑,居然爲此沉默了。
靜謐的空氣中。
明姬忽然有種提心吊膽的感覺,她不敢去看那氣勢逼人的黑衣女子,只得低下頭,緊緊盯着自己的腳尖,等待着時間一秒一秒的度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
黑衣女人,忽然淡淡開口:“你說的不錯,不管怎樣,都得先會上一會,這唐姓的丫頭。”
“姑姑明鑑。”
明姬漂亮的靈眸,忽然,連續的幾個轉動,才道。
“天凌與我五毒,相交甚密,長公主被人廢去一臂的消息,想必姑姑也知道了,於情於理,那罪魁禍首不得不除……還請姑姑看在天凌的份上,只需小小的幫一個小忙,便可徹底置那人與死地……”
捉住那個女人,很難,但是,如果用那個姓唐的丫頭做引,就不一樣了。
明姬心中一絲狠色閃過。
希望,能用楚行雲的死,來撫平她心中對魏凌的幾分愧意吧。
……
第二日。
之前被劫持的蘇玉,和千瓏郡主,意外在一家普通的客棧被發現。
而當他們被火急火燎的軒轅凌,提上審案的時候,二人卻是茫然無知,因爲從他們被劫持那一刻開始,他們都是在昏迷中度過的。
甚至連自己怎麼出現在在那家客棧,都不知道。
但有一點,棲霞公主失蹤了。
這無疑坐
實了重要的一點,軍機圖失竊,定然與鳳蒼脫不了干係,而鳳蒼使臣團就算有本事,突然消失,也肯定沒本事插上翅膀,飛出北燕高高的城牆。
“他們肯定還在城內,搜,給本皇子挨家挨戶的搜。”
軒轅凌發狠般,一聲令下。
這時,一名心腹匆匆來報,“殿下,鳳蒼的祥珍公主在受刑之下,已經數度昏厥,要不要……”
“不用在上刑了。”
軒轅凌淡淡一語,其實他早就知道,那個蠢女人可能什麼都不知道,既然什麼都不知道,那就不必拷問了。
“直接掉在城門樓上,看鳳蒼的逆賊,會不會營救。”
當然,那個可能性比較小。
這一日,北燕京城的每一條大街上,幾乎都是過兵的轟隆聲。無數百姓,不知發生了何事,無不閉門歇業,不敢上街。
而在如此聲勢之下,昨夜榮國公府,雲二公子意外葬身火災的消息傳出,依舊還是引來了一片文人的扼腕嘆息。
忠勇侯府。
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中,早已在幾日前,就開始緊鑼密鼓的籌備了。
如今,鴻安在唐糖特殊的催眠下,已經將該交代的全部交代,楚行雲也算替軒轅永夜,辦下了一樁大事,如此,她在北燕京城,也在沒了留戀。
文成帝,遲早要在她的頭上動腦筋。
北燕,已非久留之地。
“月奴,可都準備好了?”
月奴跨前一步,神色定定的道:“暗部的人一定開始行動了,只要小姐一聲令下,我們隨時可以動身離開這裡。”
這時,就聽有小廝來報,“侯爺,上官公子求見……”
還沒稟報完,那邊,上官泓已經急色匆匆的朝這邊走了過來,一見楚行雲,開口便問:“唐糖可在府上?”
“她在房間,”楚行雲詫異的沉聲一語,隱隱的,她在上官泓的臉上,讀出了一種不安,隨即,她飛快的朝月奴使了個眼色。
月奴會意,立刻轉身就去。
不到兩分鐘,她就重新折返了回來,蹙眉道:“二小姐不在房間,奴婢已經派人去找了。”
如今的局勢,唐糖不可能隨便亂走。
不一會兒,墜兒也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搖頭道:“全府上下,都沒有找到二小姐,門子那邊,也沒有二小姐出門的記錄。”
“其實,確切的說,一早上,都沒人見過二小姐的影子。”
“什麼?”
聞言,上官泓可謂神色鉅變,在楚行雲詢問似得的目光下,他良久,才沉聲說了起來。
“剛纔我收到宮裡線人的密保,說在宮裡,隱約看到了唐糖,我一時不敢確定,才匆忙到侯府……”
也就是說,唐糖可能昨夜在睡夢中,就被人擄到了宮裡。
而究竟又是什麼人,如此的神通廣大?
就在衆人神色怔愣的片刻,忠勇侯的大門外,御前伺候的連公公,已經在皇家特有的倚仗,伴隨下,跨過了硃紅的門檻。
“連公公駕到,不知所謂何事?”
楚行雲聽到消息,第一時間,迎到了正廳,但整張面目,卻因爲之前的消息,而滿布冰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