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中,最顯眼的,卻並非文成帝的座駕,而是天凌長公主的車子,寬敞的,好似一座會移動的精緻閨房,在隊伍中,走的平穩而緩慢。
惹的前後跟隨的車子,都不得不遷就着。
“哼,這天凌長公主好大的架子……”
鳳蒼的祥珍公主,一臉不屑,外加嫉妒的瞪了眼,天凌長公主的馬車,就揮起手中的小馬鞭,騎着胯下溫順的棗紅駿馬,帶着貼身的隨從,朝前面趕去。
而就在她們離開不久。
幾名和順王府的侍衛,人手端着一隻只烏木盒子,就候在後天凌長公主的車駕前,態度恭敬的道。
“……我家王爺非常感謝的長公主殿下的禮物,特意叫我等送上還禮,望長公主殿下過目。”
待那一隻只烏木盒子被打開,立刻血氣瀰漫,露出了一顆顆血肉模糊的人頭。
無一不是她的手下。
此刻長公主正在車廂內,對鏡畫眉,見此,捏在指尖的眉筆,就落在了身下的毯子上。一張勝雪的容顏,滿布陰驁之色。
良久,才冷聲道:“和順王的回禮,本公主收下了……送客。”
顯然,就在剛纔短短路途中,雙方已經暗中交了手。
……
從京城,到郊外的皇家獵場。
原本只需半日的時間,因爲某些人的拖後腿,生生就拖到了傍晚纔到。
天剛擦黑,獵場成片成片的牛皮帳篷,就都連了起來。
“如何了?”
奔波了一日的楚行雲,全身幾乎凍成了冰棍,厚厚的貂皮斗篷下,摻雜着冷冽的寒風,搓着手,就撩開了軒轅永夜的門簾。
登時熱氣撲面。
就見暖暖的燭燈下。
軒轅永夜正坐在凳子上,華麗的絳紫色的衣袍,從領口正鬆鬆的散開,露出了中衣下,大片大片,雪白的胸膛……還有斑駁點點的血跡。
海風正撐開紗布,準備幫着包紮。
“你竟受傷了?”
楚行雲站在門口,一時愕然。
帳篷內,光線有些昏暗。
但軒轅永夜菱角分明英俊面孔,依舊看上去那麼白皙,鳳眸狹長,眉飛入鬢。但昔日飛揚邪氣的眉宇,卻染上了幾分病色。
許是聽了楚行雲的口氣。
望了過來,瞪了她一眼,“爺又不是鐵打的……過來。”
傷口被纏了兩圈,就包了起來。
他修長均勻五指,輕輕的拉上了衣襟。
每年冬獵,至少都會持續十天的時間,所以各家權貴帳篷內的裝飾,都不會隨意馬虎了去。
和順王的帳篷,就更是僅次於文成帝了。
“這麼冷?”
當軒轅永夜乍一摸到楚行雲的手,立刻就皺起了眉。
楚行雲命人又多點了幾盞燈,隨便就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調侃道:“如今我哪裡像是什麼侯爺,倒像是鞍前馬後的奴才。”
軒轅永夜拿着護手的暖爐,一面給她搓着冰涼的雙手,一面又是嗔怪又是心疼的道:“他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笨,下次你可以抗旨,出什麼事爺給擔着呢。”
楚行雲抿嘴一笑,發現身上竟也沒那麼冷了。
“好,聽你的,我下次抗旨。”
儘管彼此沒有多言什麼,但他們都知道,這次冬獵,會是一場腥風血雨。
晚上。
中央王帳前,很快架起了高高的篝火。
這算是冬獵的一種開場模式。
歷代北燕皇帝,作爲一種表態,都會將自己的金弓,賜給一個比較看重的人。自太子成年,金弓便沒有落入過他人之手。
但是,今年。
文成帝竟毫無顧忌的就將,金弓,賜予了五皇子軒轅凌。
當時,太子軒轅睿的臉,瞬間就白了。
因爲這無疑是一個明確的風向標,太子,失寵了。
而近來一直表現不溫不火的軒轅凌,成了文成帝重新看重的人。加之,數日前,恆國公的突然遇刺,整個北燕的官場,立刻就產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太子軒轅睿本就被迫坐了數日的冷板凳,原想着,趁這次冬獵,好好表現一番,卻不想,冬獵還沒開始,迎頭就是這麼一瓢冷水。
立刻就有種受不住的感覺。
卻又敢怒不敢言。
唯有一杯一杯的灌酒,轉眼,就喝了個酩酊大醉。
“憑什麼……父皇……”
太子酡紅着臉頰,大着舌頭,忽然開始胡亂嘟囔了起來。
容慧公主對此早有預料,一直就守在一旁,此刻見太子醉酒,欲胡言。她趕忙就伸手捂住了太子的嘴,強笑着,告罪道:“……父皇,皇兄不勝酒力,醉了,兒臣,先送他……”
話不及說完,太子喉中一響,竟‘哇’的一聲,吐了自己跟容慧,滿身都是污物。
文成帝正要舉杯飲酒,見此,立刻厭惡的蹙眉。
“還不快快退下去。”
現在不光是北燕的權貴都在,鳳蒼與天凌的使臣也都在場。
所有人,無疑都覺的太子此舉,是丟了北燕的臉面。
太子妃雲氏,也趕忙過來,屏開下人,與容慧公主一左一右就將太子軒轅睿攙扶了出去。
望着容慧公主,倔強卻一直堅持着前行的背影,楚行雲忍不住心中一嘆,起身也尾隨,跟了出去。
“行雲。”
容慧公主回頭,見來人是楚行雲。
淒冷的夜風中,原本就紅紅的眼圈,無疑又紅了些許。
她近日連番遭遇打擊,還能如此站在這裡,已實屬不易。楚行雲不怎麼會安慰人,只能上前,輕輕擁住楚行雲的肩膀。
“別難過……”
這時,帳篷裡隱隱傳來太子醉酒怒罵的聲音,還有太子妃細聲安慰之音。
周圍火亮明滅。
但楚行雲還是一眼就發現了躲在角落,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什麼人?”
那人一驚,轉身就要逃走,慌忙中,失手就打翻了手上的一壺火油。
此人竟是要司機縱火。
楚行雲哪裡能放過他,上去就要去捉人。
那人一身普通太監的裝束,腳下顯然是有功夫的,一見楚行雲追了上來,抖手就灑出了一片歹毒的銀針。
楚行雲側身躲閃。
卻不想,身後的容慧公主,竟不顧身份的尊貴,也趕了過來。
那被楚行雲躲過去的一片銀針,轉眼就朝着容慧,射了過去。
“小心。”
楚行雲大驚急呼。
容慧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閨中女子,面對這種危機,根本無從躲閃,只能呆若木雞的僵立在原地。
“不……
”
眼看銀針就要***容慧公主的面門,楚行雲慘然色變。
但更讓她沒想到的是,那銀針根本沒有傷到容慧分毫,而是一道突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的詭異身影,以內力勁風,徹底擋了下來。
饒是如此。
容慧公主也被這驚駭的一幕,嚇的身子一軟。
“公主殿下。”
也顧不得那匆忙逃走的縱火之人,楚行雲三步並兩步就攙住了容慧的手臂。
“剛纔那道黑影?”
楚行雲輕聲問了句,拜地上留下來的一串痕跡,她完全可以斷定,剛纔必有一個輕功絕頂的高手,出現過,她甚至還記得,那人離去時的背影。
只是,爲何救了人,又迅速消失了呢?
“……行雲,我不知道。”
容慧痛苦的閉上了眼眸,片刻,抖顫的心緒,才恢復了幾分平靜。
她當然知道,剛纔救了她的人,是天痕,一直,若有若無,守在她身邊的那個人。
“只是,皇兄如今已經淪落至此,究竟是什麼人,還下此狠心,想要縱火……是五弟?”容慧忽然滿面驚疑的喃喃自語。
同時,也成功岔開了話題。
對此。
楚行雲卻是果斷的搖了搖頭,“不會是軒轅凌,他還不至於這麼笨,若今夜,太子殿下有個好歹,他絕對是第一個遭到懷疑的,反倒……”
她言辭一頓。
略微沉了一下,又道:“我們應該思考,誰更看不得軒轅凌得意?”
說話的同時,楚行雲的腦子裡,不禁浮現出六皇子軒轅哲的面容,儲君之位,若說太子排第一,軒轅凌排第二,那麼,他應該排第三。
只是,楚行雲實在不信,這廝,會有這份心機?
與此同時。
王帳內的宴會上。
頭次在使臣前,盛裝露面的容貴妃,一面與嬪妃們迎來送往的粉飾太平,一面,已經得了消息。
神色間,難免出現了幾分失望之色。
下意識的,就恨恨看了眼,不遠處,正被羣臣捧上天的軒轅凌。
可憐她那傻兒子,居然也跟着傻樂。
“貴妃妹妹這是怎麼了?也沒見吃幾杯酒,臉色怎就變了?”
這時,忽聽旁上,舒貴妃懶懶的一語,彷彿,今夜,她是個大贏家一般。
氣的容貴妃,險些沒拿住勁,微微蠕動的脣角,無意識的就泄露了一股濃濃的嘲諷。賤人,昔年你以本宮馬首是瞻的時候,怎不見如此說話?
你兒子能不能坐上太子之位,還不一定呢。
容貴妃也不理舒貴妃的那些旁敲側擊的挖苦之言,故作無事的飲下了一杯苦酒。
但目光,在觸及,不遠處,羣臣間遊刃有餘的文成帝時,眼底,還是會出現一種,旁人所理解不了的複雜與怨念。
旁人只知,她聖寵依舊。
但她卻自己明白,此生,她在不會做這方面的念想了。在這坐偌大的皇宮,只有母憑子貴,纔是生存之道。
然而。
她心中的這個想法還沒落地,就見,旁邊席位上的舒貴妃,好像吃傷了東西似得,張嘴欲嘔,卻是幾聲乾嘔,聽上去十分難受。
“貴妃娘娘,你怎麼了?”
如今,舒貴妃纔是整個後宮最金貴的娘娘,立刻便引來了無數的噓寒問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