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織凡的視線,望向門外,她俯身,與沈淺淺附耳道。
“郡主,玥兮郡主在門外看着呢,你去瞧瞧罷。”
沈淺淺這才從孩子的身上,移開視線。
她望向林雪茶,將孩子交與織凡,隨後起身,盈盈,走出了屋子。
“玥兮郡主。”
聽見聲音,林雪茶似是才晃神。
她緩緩看向了沈淺淺,語調柔和。
“雪茶是聽到孩子的哭聲,這纔過來看看的,南離郡主,不介意罷?”
“自然不會。”
沈淺淺俏生生的笑了笑,又補充了一句。
“既然大家都是郡主,那不妨都稱彼此的名諱好了,日後還要朝夕相處,一直喊着名號,太過於客套了,雪茶覺得如何?”
林雪茶猶豫了一瞬,隨後點了頭,應了聲好。
見狀,沈淺淺忍不住笑了笑,“其實,初見雪茶你的時候,便令我想起了一個人。”
林雪茶疑惑的看向她。
“那人,正是淺淺的皇嫂,當年皇嫂還沒有嫁與皇兄的時候,我有心去助他們一把,便獨自去靠近我的皇嫂,她的反應,跟雪茶你的,簡直是一模一樣。”
憶起往事,沈淺淺的心情似是不錯,眉眼彎彎。
“你們,同樣是戒備中,帶着猶豫,猶豫中,最後卻還是同意。她同意了淺淺的靠近,後來便成了淺淺的皇嫂,淺淺的貼心姐妹,如今雪茶也允許了淺淺的靠近,想必,你我以後的關係,定然也不錯。”
不錯?
也許罷……
畢竟,因爲蘇南星,她們還能姐姐妹妹的,喚上好些天……
林雪茶低頭,輕輕地笑了笑,並沒有回話。
沈淺淺原本的性子,熱情活潑,也開朗聰慧。
不過便是,在經歷過某些事情和打擊,尤其是在生了孩子以後,她的性子,隨之收斂了很多。
林雪茶不回話,如今的她,也不會追着說些什麼。
只因她很清楚的知道。
就是因爲自己的存在,而破壞了一對姻緣,她心中是有愧的。
沈淺淺也不瞭解林雪茶的性子,只能誠懇的望着她,一字一句的道。
“之於和親一事,淺淺知道,對雪茶你的傷害很大,但請你放心,淺淺絕不會要求,王爺的陪伴還是寵愛什麼的,所有側妃會做的事情,淺淺都不會去做。”
她微微垂了垂眼眸,聲音有些澀然。
“淺淺會同意和親的理由,只是想給孩子,找一個父親,所以,雪茶你不必太過憂心,淺淺會對你如何,也不必憂心,淺淺會有什麼,爭風吃醋的行爲,而對你出手。”
孩子本無辜。
誠如皇嫂所言,她既然,要將她生了下來,自然,也要給她尋一個父親,給她一個健全的家。
自古以來,沒有以母親姓氏,冠以兒女之姓的。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悲哀到,連一個姓氏都不能擁有。
雖然是遠嫁,但她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補償了。
這世上的皇家人,不是每個都像皇兄那般,有奇特的體質。
斷然不可能,一生一世,只娶一個女子爲妻。
看中蘇南星,除了他是皇家人,一生不可能,只有一個正妃外,也是因爲,他身子病弱,可能很快就……
雖說話說的有些難聽,但他那命不過弱冠的名聲,她卻是知曉的。
她的心思,也沒那麼多。
既然眼中的這個女子,是蘇南星唯一的女人,哪怕只是名義上的,但,她卻只是,想與她打好關係,不想日後的日子,都是水生火熱的。
明爭暗鬥的日子,她一點也不想要。
還不如,現在就把話說開,興許,林雪茶還不會太過與她計較。
她擡起眼睛,看向林雪茶,卻見林雪茶的眸中,閃過訝異之色。
然,卻只是轉瞬之間的事情。
林雪茶笑,沈淺淺實在是過於直接,倒令她,不知從何說起了。
默了半晌,她才啓脣開口道。
“郡主不必顧及雪茶,若是日後,你覺得殿下,是一個可靠的男人,你若喜歡了他,向他索要寵愛,雪茶,是不會說些什麼的,只怕是到時,雪茶也沒了資格,可以說你什麼……”
她的視線眺望着遠方,漆黑而璀璨的星空中,有星星在閃爍。
“爭取,該爭取的,放棄,該放棄的,此話,是對你說,也是對雪茶所說。”
沈淺淺眉頭一皺。
之於林雪茶的話,她聽的雲裡霧裡的。
且不說,她會不會去爭。
但說,她若是真的橫刀奪愛了,林雪茶又怎會,沒了資格?
她與蘇南星,不是初冬,完婚麼?
正妃,總歸是高側妃一等的,這壓迫,亦是壓倒性的,怎麼會,沒有呢?!
“好了。”
林雪茶輕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脣角微微帶着點笑,淡聲道。
“時候也不早了,明日一早還得趕路,郡主早點回去歇息罷,雪茶先行回房了。”
沈淺淺看着她,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林雪茶朝她微微頷首,轉身,便回了屋子。
隨後的幾日,皆是風平浪靜。
蘇南星待沈淺淺,雖說客套有禮,但偶爾也會,流露出一些關心來。
而逮着與林雪茶獨處的時候,他卻又是喜歡對她上下其手,擁抱親吻。
越是靠近帝京,林雪茶的情緒,亦越是平靜。
大多時候,她都是對蘇南星,不鹹不淡的。
或者,蘇南星要她做什麼,她便順從的去做。
因爲沈淺淺老纏着她說話,一來二去的,林雪茶與她的感情,也好了不少。
平日裡,沈淺淺總是與林雪茶開一些小玩笑,說一些好玩的事情與她聽。
她說的最多的,是她和她二哥的事情。
林雪茶並不知道,然起的世子,也可以當武將,若是要按天陳國的律法來看。
凡是皇親國戚,皆不得考文武狀元,更別提,是當將軍。
想起了安平侯那嚴肅,不苟言笑的模樣,她便隨口一問。
“你說你二哥風流,想來,他名聲應該……這樣的將軍,能征服軍心麼?”
沈淺淺的聲音裡,滿滿的都是驕傲,那個模樣,就像是自信向上的孔雀一般,眉目生輝,光彩奪目。
“當然能啊,我二哥,可是我然起泱泱大國最好看,最年輕,最英勇的將軍了,軍隊裡的將士,沒有一個,是不服我二哥的!”
林雪茶揚脣笑,“那,他娶妻了沒有?”
沈淺淺適才還流光溢彩的眸色,忽然一怔。
全然黯淡下來。
她緩緩低下了腦袋,斂去了所有的光華,眼眶轉瞬通紅。
“沒有娶妻,他已經,不在了……”
林雪茶呆上一呆,忙出口道,“對不起,我並不知道,我……”
“沒事沒事。”
沈淺淺擺了擺手,晶瑩剔透的淚珠,從眼眶涌了出來。
“我只是,只是想他了……”
昔日,她二哥妖孽橫生,眼眸含笑寵她笑罵她的模樣,歷歷在目,仿若昨日光景……
只是可惜,待自己稍稍清醒,卻又是一陣沉痛的靜默。
林雪茶也不知,該如何安慰,自袖中,掏出一條手絹,遞與沈淺淺。
“莫要再說了,如今你背井離鄉,思鄉之情更甚,越是說下去,我怕你,會越難過……”
接過手絹,沈淺淺抽了抽鼻子,哽咽着點了點頭。
林雪茶的性子,與她的皇嫂一般,出乎的冷靜。
她很喜歡,呆在林雪茶的身邊,就好像,找到了一種親人的感覺。
林雪茶雖然是異國的女子,但就這幾日看來,她待人,卻是出乎意料的友善。
有時候趕路,她都有些受不住,畢竟是嬌生慣養了十幾年,可……
林雪茶卻一點,也沒有抱怨過一句。
真的,與她的皇嫂,很像呢!
不過,她也沒有皇嫂最初那般,一開始就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她和林雪茶搭話,林雪茶可不是,有一句答一句的,她會反問。
這一點,對她這個,背井離鄉的孩子來說,可真是一大幸事。
夜風涼涼的吹過,林雪茶正欲說些什麼,忽然她眸色一凜,倏地望向了一處,沒有光亮的角落裡。
沈淺淺沒有武藝,思緒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絲毫沒有發現,靜謐的空氣裡,流動着一絲詭異的動靜,以及林雪茶突變的眸色。
林雪茶的脣角抿着。
她忽然拉向沈淺淺的手,帶着她緩緩起身。
她脣角染笑,狀似若無其事的,與沈淺淺說着話。
“淺淺,殿下今夜用膳過後,好像還沒有出來過,不如,我們去他房裡看一下罷。”
這話題轉的太快了。
沈淺淺沒有反應過來,不由愣了一下。
隨即,她看懂了林雪茶眸裡的暗示,眸色微閃,抿着脣笑道。
“好啊,王爺也真是的,撇着我們兩個在這喂蚊子,他也不出來瞧瞧!”
林雪茶跟着笑,拉着沈淺淺的手臂,便要往蘇南星那邊走去。
然,她們纔剛邁出兩步不到,一股掌風便凌厲的襲來。
林雪茶立時頓住了腳步。
她身子一旋,險險避過了那人的一掌。
而後,她拉着沈淺淺便開始跑,邊跑邊喊道。
“來人,有刺客!”
這客棧,有三樓,她們與蘇南星住的是,都是最頂樓,侍衛和迎親的隊伍,都住在二樓,其中紫卉與千霧,也跟着住在三樓。
她這一喊,千霧和紫卉立即跑了出來。
尤其是紫卉,她身上還沒有披上外衫,只穿着褻,衣就提劍跑了出來。
蘇南星則是稍稍慢了一點。
他的衣裳有浸溼的地方,想來他方纔是在沐浴。
聽見動靜,便快速的穿上了衣裳,連衣襟那邊的扣子,都沒有扣好。
刺客一下子全然涌了出來。
放眼望去,刺客的人數,不比他們這羣隊伍的人少。
而且,武藝算是上乘。
縱使打不過千霧,三三兩兩個,也能將千霧困在原地,走不出來。
而,那些刺客,卻是一直緊追着林雪茶,和沈淺淺。
沈淺淺是和親女子,雖然身上的穿着,已經是最簡的了。
但,她的鞋子,卻是宮中人所穿的高底旗鞋,根本,無法與穿着便鞋的林雪茶相比。
忽然一個趔趄,身子不穩,她整個人都要倒在地面上,林雪茶反手一勾,便要去扶住她的身子。
但,有人卻是先她一步,將沈淺淺抱住。
她擡眸看去,竟是本能的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