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爽朗一笑，她似是很喜歡林雪茶的知趣，語氣更加柔和了幾分。
“好了，不說什麼禮不禮的事情了……”
她朝林雪茶招了招手。
然後拍了拍，她身邊空着的座椅，道：
“來，過本宮身邊來坐。”
林雪茶倒也沒推辭。
她應了一聲。
便走到皇后指定的位置，穩穩當當的落座。
皇后瞧了她一眼，“天色昏暗，此時本宮急匆匆喚你入宮，着實不妥，只是奈何……”
“你連姐姐今早哭着入宮，本宮問她何事，她又死活不肯說。
本宮好生勸了好久，她卻依舊不肯鬆口……
昨夜聽聞，你亦在老九府裡過夜，便喚你進宮來，問問情況，丫頭，可莫要生本宮的氣。”
哭着，入宮？
林雪茶眼眸微微眯起。
難道昨夜，她那般放肆對蘇南星，恰好被百里連兒瞧見了？
百里連兒深得皇后寵愛，而她又那般喜歡蘇南星，若……
真被她瞧見昨日那一幕，那還真是……
林雪茶低着頭，她沒有看百里連兒，只是恭敬回道：
“娘娘待連姐姐可真好，不過，昨日殿下，要雪茶背誦宮規禮儀。
書籍之多，連姐姐當時在場，亦是十分清楚的……
雪茶大字不識幾個，邊看書籍的同時，還要邊查字典識字，待雪茶看完，已然深夜。
雪茶洗了把臉，便草草睡下了，還真不知發生了何事，還請娘娘……莫要怪罪雪茶。”
皇后臉上沒有怪罪之意，反倒笑了笑。
她剛要開口說話，便聽百里連兒先她一步開口道：
“連兒早已說過無事，皇后娘娘偏生……不信連兒。
隱哥哥待雪茶當真嚴厲，她自顧不暇，又豈會在府中肆意遊走？
再者，隱哥哥他那般性子，怎會欺負連兒，是，是……”
頓了頓，百里連兒眼中已有點點淚花。
她哽咽着聲音，故作堅強的道：
“是昨日，隱哥哥回府的時候，受了點傷，卻瞞着連兒，連兒給他送湯藥去，他亦開口拒絕。
連兒，連兒心裡委屈難受，便入宮，纔不怪隱哥哥，更與雪茶無關，您這是何必……？”
林雪茶眉毛一挑。
她瞥了一眼，用繡帕捂脣，無聲哭泣的豔麗女子。
她也只是看了看，並無開口說話，亦無有什麼動作。
皇后卻是嗔怒了百里連兒一眼，“還以爲多大件事，你這般藏着掖着，本宮自是憂心，哪能不在意？！
你倒好，這會兒反怨起本宮來了，昨日老九受傷一事，本宮亦有所耳聞，不過……
本宮也傳了老九府裡的大夫，老九當時看似受了重傷，難以行走，不過是當時衝力太大……
一時之間，沒穩住身子是正常的事情，稍作休息便可行動自如，他身子常年多病……
極其厭惡喝藥，你給他送藥去，豈不是自找苦吃？！”
皇后這一頓訓下來，百里連兒的眼淚掉的更猛。
雙手捂臉，腦袋低垂的更加厲害，輕聲的啼哭起來。
到底是心疼她，皇后亦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好聲好氣的哄道：
“行了，本宮不說你了，你若早與本宮說說，本宮又豈會讓丫頭，白走一趟？”
她轉過頭，視線落在……穩如泰山的林雪茶的身上。
探究之色，在她媚意天成的眼裡，一劃而過。
皇后亦拍了拍林雪茶的手，道，“讓你白走一回，你可莫要記恨本宮。”
林雪茶似是惶恐至極，忙要起身迴應，卻被皇后制止了行動。
她只得坐在原位上，恭敬的垂首道，“娘娘心疼連姐姐之意，雪茶都瞧在眼裡。
雪茶自幼便失去了親生母親，又在庵裡住了十年，這種溫情畫面極爲少見。
該是雪茶，感激娘娘纔是，雪茶又怎會，記恨娘娘？”
皇后的面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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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在林雪茶手背上的手指，下意識的顫了顫。
林雪茶不動聲色的，將她這細微的動作，收入眼底。
她低垂的眼眸中，滑過極爲冷冽的光芒。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
百里連兒止住了眼淚。
她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林雪茶。
一雙染着點淚花的眼睛，輕輕地動了動，亦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皇后狀似無意識的，收回了放在林雪茶手背之上的手。
斂了斂眸中外泄的神色，皇后脣角扯開一抹笑，她溫聲道：
“你母親，曾是本宮身邊，最爲信任最爲欣賞的侍女，她性情極好，又能歌善舞……
本以爲，將她許配給你父親，她會幸福一生的，誰知，天妒紅顏……”
皇后長長的嘆了口氣。
她將視線，牢牢的鎖在林雪茶的面上，狀似無心一語的道：
“若是你母親，還在世上，你這丫頭，必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了……”
掩在廣袖之下的素手，長長的指甲，早已嵌入了掌心。
有絲絲點點的血色。凝聚在白皙的指甲上。
然，林雪茶只是面色悽苦，沒有痛意。
她的眸中，沒有一絲恨意，亦沒有一點淚花，有的……
只是一片黯淡。
她微微低下頭，不說話。
模樣看起來，甚爲失落。
見此，皇后稍稍眯了眯眼，亦不再多說些什麼。
她指了指紅木桌上的山珍海味，笑的異常燦爛。
“這閒話都不知扯到哪兒去了，再不吃，這些菜可就涼了。
來來來，連兒，你多吃點，還有雪茶，你也多吃點……”
……
百里連兒無事，林雪茶提出告辭，皇后沒有多挽留她。
只是與她說，給她帶回幾個侍衛去。
“雖說是天子腳下，但有備無患，總歸是好的。”
林雪茶沒有拒絕，百里連兒也囑咐道，“路上要多加小心。”
林雪茶點了點頭，便轉身挑起垂簾，出了殿門。
百里連兒面色不太好，亦提出了告退。
皇后揮了揮手，她便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適才溫馨柔情的殿內，一下子靜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