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兒沒有說話,只是靜默的看着嫦娥已經稱得上是嫺熟的手上動作送走了一個又一個受傷的兵士,臉上說不出喜怒,只是帶着如春風一般沁人心脾的笑容。
嫦娥渾然不覺,直到處理完今天的最後一個,才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偏頭感受到朱兒略微熾熱的目光投來,嫦娥微微一笑:“怎麼了?”
朱兒不言語,只是盯着她,半晌,才輕笑着吐出幾個字:“你……想不想知道天蓬在哪裡?”
“啪——”地一聲輕響,嫦娥手中的的藥蒲團直接散落了一地。
她……她怎麼會不想?!她怎麼能不想?!
只是……自己與朱兒着實算不上熟,因此有些話才一直憋着沒有說出口。
然而現如今,朱兒卻是主動提起了這件事情,嫦娥怔愣之下,隨即而來的是巨大的狂喜。
“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嫦娥有一瞬間幾乎是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當然,現如今我也不知道他的具體下落,但是按着順序找,總能找到一些源頭的。”朱兒淡淡道,“我夫君,曾經與他是同修。”
夫君?!嫦娥看着朱兒毫不避諱的說出了這句話,對方臉上神情自然,是全然的信任與微笑。
朱兒一直是強大而驕傲的,乍然從她嘴裡說出來的夫君二字,嫦娥除了震驚,臉上多少還是有些不適應。
“喂,不要這麼驚訝看着我,我夫君,也就是西海三太子,嗯……他之前與天蓬一起同修過,只不過……你要知道那些事情的話……要做好一定的心裡準備。”朱兒定定的看着嫦娥,對方眼中突然迸出來的明豔生輝,讓她整個人身上突然就蒙上了一層說不出的璀璨,若說之前的嫦娥是泠泠清冷的九天月華,高貴不可侵犯,卻總是少了那麼一點人情味兒,那如今的嫦娥就是璀璨的落地星光,眼中的純然喜悅與奮不顧身的愛,讓朱兒身爲女子,也忍不住爲之心折。
愛情,果然是一個說不得道不得的東西。
“今晚之時,你跟我去一趟天山之巔,我先告訴你事情的緣由,這個……說起來有些複雜。”朱兒看着嫦娥,正經道。
“我曉得分寸的。”嫦娥點頭,隨即又看着朱兒說不上是喜悅甚至還有幾分同情的眼神,垂首道,“也會收拾好情緒,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朱兒點頭,七彩霓裳的衣襬在地上劃出一個厚重的弧度。
“那……告辭。”
“多謝你,朱兒。”
…………
朱兒走了出來,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塞外的西戎,晚上的空氣還是比較清新的,只是莫名地就帶着幾分蒼冷。
朱兒看着天上的半輪殘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愛情這東西,真的是說不出來的玄妙。
她考慮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告訴嫦娥天蓬的事情,畢竟……先不說過了幾千年,天蓬是否尚在人世,就算在,那樣貌沒有恢復的天蓬,嫦娥又是否還能接受?
說來說去,或許是他們的樣貌都算不得難看,所以一直以來其實很少有人能注意到這個問題,但是……她當年看到尚爲謝嬰的波旬一眼心動,千尋因爲月寒生的一個微笑而魂牽夢繞,這些算得上是深情的喜歡……終究是建立在外表之上的,包括先前樣貌並沒有恢復的百里容光……
一瞬間,即使是強大如同朱兒,也是忍不住懷疑。
她不敢去想象若是猴子尚在人世,三三會不會追隨他的腳步而去,她不敢去想象若是身在魔界的月寒生最終知道千尋纔是他幾萬年來愧對的,也是心心念唸的那人,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她也不敢想象嫦娥看到那樣的天蓬之後,是否還有愛下去的勇氣。
愛這個字眼,有時候承擔的東西太多,容易讓人迷失與失去信心。
她也有些不敢想象若是最終在戰場上與謝嬰,或者說是波旬相遇,她又該擺出一副什麼樣的姿態應對,是千尋的事不關己與冷漠無視,還是……充斥着恨與怨的殺意。
朱兒眸光深深,終究是神色間帶了幾分躊躇,畢竟在知道波旬完整的故事之後,朱兒只能明白一件事,自己在他漫長的生命中,只是一個逢場作戲的,可利用的過客。
一時間,她眼中的一些情緒突然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