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前兩千年裡,是沒有什麼特殊記憶的。
我是在鳳棲山的火山口出生的。
只知來歷,不知父母。
很多不同形狀樣貌的大鳥圍着我,金烏,青鸞,鬼車,畢方……都是鳳凰的近親。
他們說,我是鳳族最後的血脈。
說這話時,我在她們眼裡,看到的是希望,甚至是,希冀。
我並沒有見過我的父母,鬼車長老告訴我,他們在五千年前的仙魔大戰中犧牲了。
鳳,凰,其實本是兩種鳥。
鳳爲雄,而凰爲雌 。
很多人告訴我,他們是萬古至尊的神,可是我沒有見過他們。
很可惜,我仍然只是凰,不是鳳,讓他們都失望了。
一千歲的時候,排毒出關的天帝終於發話了,說,念在鳳凰一族爲仙魔之戰中出力甚多,可歌可泣,鳳凰一族神位暫且保留,只要有能者居之,便可萬古長兮扶搖直上。
這件事情震驚了整個鳳族。
長老們商議了之後,一致地將目光投向了我。
儘管我不是鳳,一千年以來也沒有名字,但我仍是最純正的血脈。
也就在這時,鳳族多少萬年來一直奉爲尊寶的龍鳳火神果,被獻了出來。
說是神果,其實裡面的**就是血液。不過,是龍與鳳的血液。
據他們說,這裡面鳳的血液居多,最適合我。
我當時年紀還輕,只覺得長老們都對我很好,便答應了吃那果子。
結果吃完,我昏迷了五百年。
五百年之後,我再醒來,便是他們稱之我爲鳳凰的時候。
我還是凰的身體,但我卻是鳳的血脈。
…………
千尋看着朱兒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她昏迷了五百年,但她卻是在冥府舊典上看過那關於龍鳳的傳說。
龍鳳火神果,是換血之果。
將全身的血脈抽出,然後換上不屬於自己的血。
這種痛苦程度,絲毫不亞於她當年重生的難度。
倒是月寒生終究忍不住皺了皺眉,輕聲道:“這種果子,在你還未出生時服用,便還好,千歲時身體基本成型……這樣……無異於地獄之刑!”
月寒生不說倒還沒什麼,一說,卻是千尋眉頭一緊。
冥府的《六界全典》裡記載的。在朱兒出生之前,天帝曾經有一次出關。
那次距離朱兒出生,還有些距離。
如果鳳族真的立下大功……這神位保留的許諾,爲什麼不那時候就說出來?!
多半是那時候,朱兒出世的消息還未傳出,所有人都以爲,鳳族要衰敗了。
於是天帝也打算放棄鳳族。
但朱兒出生一千年之後,卻沒想到鳳凰一脈還留下一隻正統血脈,還有些用處,才許下了這些承諾。
鳳族是看到了希望高興壞了,卻苦了尚是年幼的朱兒,忍受血脈剝離重塑五百年!
這天界,看起來仁愛大義,卻實則是一羣再勢利不過的小人!
但是,千尋終究沒有說出口。
畢竟月寒生這個上神還在這裡,乍然口出狂言,終究是於理不合。
“他們都說,我是鳳凰一族的唯一驕傲和希望。”朱兒仍舊在笑,“我接受,我不管哭還是笑,都要接受。
只是,真疼啊……
我就那樣承受了五百年的疼痛。
小時候的我是沒有朋友的,不管是小青鸞還是小火鳥,他們都不願意和我玩。
在他們眼裡,我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不能招惹,不可侵犯。
碰見千尋,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意外。
九九血蘭一直是鳳族的至寶,他們與龍鳳火神果一樣,都是助我登上神位的關鍵。
只是那時候,九九血蘭也尚未成熟,想要其心甘情願獻祭鮮血,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千尋的目標,自然也是九九血蘭。
那些年,我是鳳族的乖寶寶,而千尋還是地府橫行霸道的小霸王。
看着她張牙舞爪的樣子,我莫名感到親切。
但因爲誰都不願低頭,我們不可避免地打了起來。
我剛剛摸得皮毛的涅槃火,與她舞地青澀的冥王刀,彼此一至陰一純陽,誰也奈何不了對方。
鳳族長老都看好戲一般看着我們。
其中,最慈愛的,是金烏長老。
她沒有拒絕我與千尋之後的交集,某種程度來說,鳳族與冥府的境地,着實差不了多少,弱者相交,聯盟未嘗不可。
只是,只有我知道,我不是爲了這個。
我羨慕她那樣的肆意灑脫,喜歡她交朋友的態度。
她帶我去冥府,冥王叔叔對我很好,也帶我跨過艱險的地獄深處,去找她的姑姑地藏菩薩。
我們在彼岸花叢裡打滾兒,她給我盤頭髮,發間簪一朵曼珠沙華。
她說,這個顏色與我一身紅衣很配。
我漸漸習慣了,有了除了修煉之外的生活。
冥府我走的比鳳棲山還要熟,跟冥王和地藏姑姑比跟金烏長老還要親近。
那時候,我才能感覺到真正的快樂。
當然,我也學壞了,說混話,撒謊,調皮,偷地府裡的酒喝。
時常犯小錯,頑劣不堪卻從未出過什麼大的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