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眠慢吞吞地出了皇宮,香車寶馬間,是無數人求而不得的榮華。
“相爺,朱雀街快到了,只是,國師大人的車駕好像在那邊堵着,我們是繞道還是順着過去?”
車伕恭敬的聲音從車簾外傳來。
鳳眠揉了揉眉心:“那便繞道吧!”
再次繞進去的,卻是一條較爲狹窄的小巷子,巷子細長清冷,這般冷清的街巷裡,本不該有任何店面的出現。
而鳳眠因爲車上悶得慌,突然掀起了車簾的一角。
一座塗着朱漆的大門,幾乎是瞬間就映入了眼簾。
但是,不知是車走的太快,亦或是鳳眠自己眼花了。
他總是覺得,在這個店鋪之中,有着某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氣息。
像是……天涯陌路之後的最後一瞥,從此,了無牽掛,一生輕鬆。
“停一下!”鳳眠幾乎是立刻就出了聲。
然而,等他跳下馬車再去看的時候。便只有高高的石牆與幽深清脆的巷子。
那剛纔一閃而過的店鋪,像是消失了一樣,從未存在過。
車伕看着這般發愣的鳳眠,也是一陣驚愕。
“相爺?”
鳳眠回神,很快的低下了眸子。
“沒什麼,走吧!”鳳眠淡淡道。
然而,話雖如此,鳳眠卻是感受到了若有若無的一聲嘆息。
他似乎記起了一個很久遠的人,一個女人,一個……他不願意提起的女人。
相府的路不算遠,當鳳眠踏入相府的時候,早已經等候多時的顧韶茗,早就迎了上來。
與無數個等待丈夫歸家的妻子一樣,顧韶茗的眼中,是全心全意的溫順與信賴。
鳳眠的心軟了下來。
“相公……晚膳都備好了,現在用嗎?”顧韶茗站在門口,衣着得體,讓鳳眠有時候不由得想起那幾十年前,淮安顧家的顧夫人葉奼嫵。
如今眼前的顧韶茗,的確有了葉奼嫵的一點風姿。
明明在顧淮良那裡,紅玫瑰是葉奼嫵,白玫瑰是麴塵花,然而,兩個女子的女兒,卻是剛好相反了一般。
鳳眠還記得那般大膽嬌俏的顧蓮蕪,那般刻薄,辛辣如刀的顧蓮蕪,那般淒厲絕望的眼神,成了他心中一生的痛。
而這份痛,如今卻只能依靠身邊的顧韶茗,來彌補幾分。
一塊肉被細心地夾到碗裡。
“怎麼了夫君?”
鳳眠如夢初醒,擡頭間,是顧韶茗優雅精緻的臉。
鳳眠不由得有些失望,然而,這種失望卻並不能表現出來。
“沒什麼,吃飯吧!”鳳眠淡淡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顧韶茗狐疑,卻並沒有說什麼。
顧蓮蕪的死,同樣是她心中的一個疙瘩,她取代了她,卻成不了她。
她不是她,那樣大方的名門貴女顧蓮蕪,她在學,卻終究做不到。
她與鳳眠,更像是一對半路夫妻。
自從天崇三年,鳳眠重審當年一案時,發現了自己並非他救下的那個顧蓮蕪之後,便是好一通冷淡。
他哭過悔過痛苦過,卻是始終沒有辦法彌補他自己所犯下的愚蠢過錯――他親手毀了自己的愛情。
“阿茗,過些日子,我可能要去一趟潛江。”鳳眠淡淡的聲音,讓顧韶茗心中濺起一絲漣漪。
“嗯……你去吧,這裡有我!”
看吧,顧韶茗的回答,永遠是如此讓他安心,她是他所需要的女子,聰明乖巧,八面玲瓏,不動聲色便能替他處理好許多的瑣事。
然而……他終究對不起她。
他的愛情,被他自己毀了,他對她好,娶她,是因爲聖旨難違,也因爲愧疚難消。
“行了,你先慢慢吃,我回書房。”鳳眠的聲音不變,略微蒼老卻仍然風骨優雅的容顏上,展現出一種成熟男性的魅力。
他靜默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
“鳳眠!”顧韶茗突然大叫一聲。
鳳眠停下腳步,回頭,靜靜聽着她的下文。
“若是顧韶茗想陪你,你會不會,允不允許我去?!”瘦削的身形,帶着歲月沉澱出的優雅。
不急不躁,這是丞相與丞相夫人共同的優點,然而,如今卻成了兩人之間最大的隔閡。
鳳眠看了顧韶茗一眼。
平日裡優雅精緻滴水不漏的女子,此刻的眼中是堅持與一絲隱隱的顫抖――她在緊張。
只一眼,鳳眠便不準痕跡的挪開了眼睛。
“芙蓉郡主,要有郡主的樣子!”
一句話,將女子剛纔還滿是期盼的眼神。瞬間打落地獄。
顧韶茗的表情冷下來,她幾乎是一言不發地看着鳳眠冷漠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