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裡出來,邵景瑄的思緒有些紛亂,讓蕭雲牽着馬跟在身後,他慢慢地走在青石鋪砌成的廣闊大路上,每踏下一步,都彷彿是有萬斤的重擔壓在他的身上一般。雖然以前就已經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自己的親叔叔,只是他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爲了權力和地位而殘害手足,甚至謀殺生父。對於自幼生活在民間的邵景瑄來說,這種情形讓他無法接受,也不想接受。
“蕭雲,你自己先回府吧。”突然停了下來,邵景瑄偏過頭去對跟在身後的蕭雲輕聲地吩咐了一句,然後就獨自向着另一側的街道走去。
“爺,您要去哪兒?”急急地追了兩步,蕭雲小心地問道。邵景瑄只是揮了揮手,然後很是隨意地丟了一句過來。
“我去看看三叔。”
沒錯,他是應該去跟邵崇武好好的談談了,前幾次的交談就已經讓他發覺到自己的這位三皇叔心裡隱藏着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只是照目前的形式來看,他顯然低估了這些秘密的驚人程度。當然,他最爲在意的卻還是他那所謂的責任到底是什麼。難道你也是殺害我父母的兇手之一麼?心裡痛苦地質問着,這個疑問如同根刺一般紮在邵景瑄的喉嚨裡,讓他不吐不快。腳下的步伐不自覺的變快了起來,如若心中的理智還再提醒着他要隱藏實力,估計他早就施展着輕功一路飛掠進武王府了。
步履匆匆地趕到武王府,邵景瑄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用力地呼吸了幾下,他一邊調整着自己的呼吸,一邊緩緩地踱到了王府的門口,取出表明身份的配飾來在守門的侍衛眼前晃了一下,溫文爾雅地笑道:“勞煩通傳,邵景瑄前來拜訪武王千歲。”
慌忙地將他迎入府內,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請他留在正廳等候,自己則急急忙忙地跑去找邵崇武。坐在椅子裡面喝着芳香的熱茶,邵景瑄雙目微垂,強行讓自己的心境平和下來,等到那名負責通傳的管家回來時,他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儒雅沉穩。
“我家王爺請您去書房
一敘。”恭恭敬敬地立在他的面前,管家用明顯修飾過的語句,畢恭畢敬地傳達着自己主子的意思。略一頷首,邵景瑄輕輕地放下茶杯,起身跟着管家走出了正廳。
武王府的面積並不比樑王府小多少,除了大致相同的亭臺水榭之外,武王府的這間書房真可謂是別具一格。與樑王府的大片梅林不同,武王府的書房坐落在一座獨立的院落之中,院中除了一間書房外就再無其他建築,整個院子就是一塊寬闊平坦的練武場,院牆的周圍擺着兵器架,上面刀槍劍戟,十八般武器樣樣齊全。
邵景瑄走進院子的時候,邵崇武正站在院子的中央,雙手負在身後,他眯着眼睛望着剛剛爬上天際的太陽,臉上卻是一片陰霾,就連那春日裡的明媚陽光都無法將其驅散。
“三叔。”
輕輕地喚了一聲,邵景瑄信步走了過去,臉上的表情一派安然,只是,他的安然卻並沒能影響到邵崇武的心情,略一點頭,邵崇武揮手屏退了下人,然後吩咐了管家一聲,讓他守着院門,不許任何人靠近這裡半步,隨後,才叫上邵景瑄走入了書房。
書房的窗子都是打開着的,由於院子裡面沒有其他可以阻隔陽光的東西,是以,整個書房都被照耀的十分明亮。一側的窗戶上,一串白色的鳥狀風鈴正懸掛在上面,一串一串的鳥兒是用白玉雕刻而成的,溫潤明亮,栩栩如生,只是在風鈴的下半段,有幾隻鳥兒是殘缺的,斷口處十分整齊,一看就是被十分鋒利的利器斬斷的。邵崇武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隨手指了一下面前的椅子,道:“坐吧,想聊什麼?”
“我想知道四叔是怎麼死的。”
見他問的直接,邵景瑄也就沒有拐彎抹角。況且他早就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身邊有不少各位叔伯,乃至一些朝中權貴安插的眼線,他的不少情況都會通過這些眼線傳達到他們各自的主子手中,是以,他一點兒都不奇怪,邵崇武會知道他在調查邵崇涯的事情。而邵崇武又與邵崇涯的死有着
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就算他不說,邵崇武也清楚他來是想要做什麼的。只是,知道歸知道,邵崇武卻有着決不能說的理由。
“老四是跌入深谷死的,你調查了這麼多天,應該已經很清楚了。”靜靜地坐在那裡,邵崇武的語氣異常平靜,彷彿他們現在所說的是鄰居家的小貓小狗一般。書櫃投下的陰影籠罩在他的頭上,濃重的黑色投影讓邵景瑄無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我想知道的是更具體的事情。是誰殺了他,是大皇叔,還是,還是三皇叔你?”目光如炬的盯着他,邵景瑄回答的好不含糊,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雖然有些傷人,但他還是決定直接地問了出來。
身軀猛地一震,邵崇武霍地站了起來,雙目睜得滾圓地瞪着他,一雙大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力氣之大,就連關節都已經開始泛白。嘴脣抖動了幾下,他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般,一下就跌坐回了椅子裡面,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隨即纔有些沙啞地嘆息道:“這件事與你有關係麼?”
“有。”斬釘截鐵地回答道,邵景瑄看着他,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表達出了自己的意思“我要通過它來決定今後的路要如何走下去。”
“今後的路?無非就是你的滅門之仇罷了,”無力地嘆息着,邵崇武的語氣有些滄桑,但更多的卻是淒涼,靜靜地凝望着邵景瑄的臉,他輕輕地反問道“你能找人去報滅門之仇,那我又要去找誰報兄弟被殺之仇呢?”
“那四叔呢,我父王呢,他們就不是你的兄弟了麼?”不難從他的話中聽出一些自己想要的東西,邵景瑄只覺得脊背發寒,他一直都不願意去相信自己的叔叔會無情到如此的地步,只是現在的一切都在將他推向深淵,他覺得失望,覺得傷心,更覺得憤怒。
靜靜地看着他,邵崇武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從容鎮定,他就這麼靜靜地看着雙目泛紅的侄子,靜靜的,語氣平靜地說:“我現在只剩下大哥和老五了,你說我還能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