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個酒樓的老闆很細心,想得也很周到。大大的食盒中有一個夾層,裡面注了水,下面有小火煨着,是以,即使是過了這麼久,裡面的食物依然是熱氣騰騰的。四菜一湯,邵景瑄和上官若言相對而坐,默默地吃着飯,只是偶爾纔會交談幾句。
“這個的味道不錯,嚐嚐。”一直都在幫上官若言夾着菜,邵景瑄自己反倒吃的很少,只是不停的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
默默地重複着咀嚼吞嚥的動作,上官若言悄悄地打量着他,只覺得在那他平靜的表情下,隱藏着無窮無盡的煩擾,卻又不想被旁的人知道。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她突然放下了碗筷,伸手按住了他剛要舉起的酒杯,輕輕地問道:“你在煩惱些什麼?”
“什麼?”微微地一愣,他擡起頭來看着她,只見她清澈淡漠的瞳子中,一抹擔憂之意隱隱地遊蕩其中。心中一暖,他輕輕地搖了搖頭,笑着說道“沒事,我很好。”
“你不是喜好飲酒之人。”輕輕地哼着,不知爲何,她的心裡突然有些不悅,看向他的目光也不自覺地冷了幾分,上官若言收回了手臂,連帶着將那杯酒也給拿了過來,輕輕地置於面前,然後才低聲地嘟囔着“不能跟我說麼?”
“……也不是不能說,只是還不肯定,”沉吟了半響,邵景瑄輕輕地苦笑了一聲,隨即幽幽一嘆,道“雖然知道有人在追查我的行蹤,但卻不知對方的目標是我還是韓老,還是我們二人的命他都想要。如果是要同時對付我們二人,此人就極有可能是在窺視着北
伐軍的指揮權,甚至是整個朔北區域的控制權。”
“朔北是你的封地,如若你不在了,朔北的地方軍隊就會被壓縮、分裂,到時候要想佔據朔北就要容易的很多,只是朔北幅員遼闊,單憑北伐軍就能在京師尚未察覺之際將其全部佔領麼?”秀眉微蹙,上官若言雖不如他那麼消息靈通,但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纖細的指尖輕輕地劃過白玉酒杯的杯口,她的白皙竟不遜於那上等的白玉。
“他們並不需要對抗朔北境內的守軍和鎮北侯府的軍隊,”搖了搖頭,邵景瑄可不認爲對方會天真的以爲區區十幾萬北伐軍就能成事,示意她繼續吃飯,他一邊夾菜一邊接着說“如果我估計的沒錯,對方很有可能會留下北伐軍來守住藍狐關,然後帶着鎮北侯府的人馬去討伐狨搠人,最好是弄得兩敗俱傷,這樣他們就可以爲鎮北侯府招募新兵,在將將領幻成自己的人,等到這些都完成了,我留在那裡的幾千私兵也就可以直接無視了。”
“那怎麼辦?”知道他還有些東西沒有告訴她,上官若言卻已不介意了。反正北邊的軍事她知道了業無能爲力,知道了只不過是徒增煩惱,還不如不知道呢。
“以上還都只是我的猜測,一切要等到他來了之後,纔能有個大致的方向。”
“他?”
“這裡的城守,他原來是我父親手下的一名將軍,後來負了傷,就被調到這裡做了城守。”見她吃的差不多了,邵景瑄擡手爲她倒了杯溫熱的龍井,輕輕地放在了她的面前“一會兒早點休息,我們可能明天就走
了。”
“嗯。”輕輕頷首,上官若言乖巧地應了一聲,隨後就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液體剛一入喉她就愣住了,低頭望去,手中的酒杯晶瑩溫潤。
沒想到自己會錯拿了他的酒杯,上官若言的表情略微有些異樣,略微呆了半響,她突然飛快地起身,匆匆地道了聲別,然後就逃命般地衝出了門去。一推門,就見一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門口,大大的風帽遮住了他的臉,讓人無法看清他的長相,一見她衝了出來,那人也是一愣,上官若言此刻無暇他顧,只是匆匆地瞥了他一下,然後逃進了自己的房間,呯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穿斗篷的人進入房間的時候,邵景瑄正對着一隻白玉酒杯微微的出神,半眯着的雙眼好似透過酒杯望到了很遙遠的地方。見到有人進來,他也只是微微地笑了笑,將酒杯收入掌心之中,他一邊輕輕地摩擦着,一邊淡淡地笑道:“好久不見,李副將。”
“好久都沒人這麼稱呼老夫了”輕輕地感慨着,正直中年的李副將有些過早的開始了衰老,眼角佈滿了細細的紋路,他的兩鬢更是一片斑白,摘下風帽的左手只剩下兩根手指,中指、無名指和小指都以不見了,只是那雙看似平和的雙眼依舊會有戾氣閃現,讓人從中可以依稀的辨別出這位當年的戰場殺神。靜靜地看着他,李副將的目光有些悠遠,彷彿是透過了他的身體看到了以前那熟悉的人,沉默了良久,他才輕輕地咧了咧嘴,扯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道“一晃這麼多年,您都已經長成了俊秀的青年了,小王爺。”
(本章完)